第048章第48章
陸景陽晨起剛去見過魏臨帝,這才不過一個時辰,就又被叫去。
他指尖一轉,将手裏的黑子抛進棋簍裏,擡眼問道:“父王有急事?”
福林恭恭敬敬站在一邊,腦袋微微垂着,答道:“回太子殿下,皇上隻說是想與您談心了。
”
陸景陽唇邊擡起,淡淡笑了下,父皇這是終于晃過神,想要找他敲打一二了麽,想來昨夜被鬧得十分不痛快。
他一早見父皇臉色,就差到了極點,直到他請安離開,父皇恐怕就沒清醒過。
那兩個舞姬是玉嵫國敬獻的,非大恒人,養在宮人當個閑人便是,父皇竟然讓他把人送來行宮,大約是糊塗了。
聽說父皇昨夜宿在樂貴人處,樂貴人正得盛寵,又是武将家出來的女兒,脾性尤為直爽,那兩個舞姬犯到她跟前,該是再無在父皇那兒露臉的可能了。
陸景陽起身:“即使如此,那便走吧。
”
福林躬身,退了半步跟上。
他是魏臨帝身邊之人,對昨兒半夜的事自然也是知情的,心道太子殿下這是還不知道明玉郡主給陛下送安神香的事呢,否則必然笑不出來。
天家父子與尋常百姓之間自是不同,到了魏臨帝和太子之間,尤甚。
福林覺得,若非明玉郡主偶爾在其中當紐帶,陛下和太子幾乎與君臣沒什麽區別,恐怕除了政事再無他言。
尤其是太子殿下從邊關回來後,陛下愈發松手放權,父子二人已是許久未交談過私事了。
福林一路腹诽,隻希望太子殿下待會兒不要驟然變臉。
不過這一點,他實屬多慮。
陸景陽習武之人,五官尤為敏銳,還在院外,便已經聞到了安神香的味道。
他進門後,視線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點着的線香上,白色的細煙袅袅騰起,氣味沉澱而安神,目光環視一圈,并未看到茵茵的身影。
魏臨帝不動聲色,心裏早就樂開了花:“皇兒來了,快座。
”
陸景陽行禮落座後,直接問道:“茵茵方才來過?”
魏臨帝撚着須,聲音洪亮:“是啊,茵茵得知朕頭疾難耐,特意命人回去取了這安神香來,親手點上,朕這頭疾立刻就不疼了,果真是奇效。
”
皇上聲音十分得意,一臉慈愛道:“皇兒昨日半夜才到行宮,今日又起得早,也聞上一會兒,靜一靜神。
”
且不說安神香本就是東宮的,便是有心要叫太子來,也該是香剛燃起時,而不是眼下已經快要燃盡了,才叫人。
陸景陽面上不顯,從善如流:“多謝父皇關心。
”
魏臨帝正覺無趣,就聽太子問道:“父皇昨夜睡得如何?”
這一問,魏臨帝就想起了舞姬的事,臉色微微一僵,又小咳了幾聲飛快掩飾了下去:“自然是一夜好夢,怎麽,皇兒睡得不安穩?”
陸景陽溫和一笑:“兒臣還年輕,身體康健。
”
魏臨帝被噎了下,險些氣着。
好在安神香作用十分明顯,皇上深吸了口氣,心境又平複了下來。
他看着太子八風不動的模樣,實在好奇太子是不是真不在意,心癢難耐下索性直接挑開來問道:“皇兒就不氣?”
陸景陽擡了擡眼:“氣什麽?”
魏臨帝朝那快要燃盡的安神香努了下嘴。
陸景陽順着朝那處看了眼,又移開,不緊不慢道:“茵茵心善,又敬重您,兒臣何氣之有?再者這安神香本就是太後所賜,父皇若是需要,兒臣這就命人回京去取。
”
他語氣平淡自若,絲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緒。
魏臨帝隻好作罷,擺手拒絕了。
他隻是一夜未睡好,用不上這精細玩意兒,像個姑娘家似的。
見問不出什麽,父子二人閑聊了幾句雜事,又将這半個月來的國事朝政拎出來細說了一回,一盞茶之後,便結束了談心。
魏臨帝見太子坐着不動,問道:“皇兒還有其他事?”
陸景陽:“兒臣已派人去請太醫。
”
魏臨帝見太子當真記挂自己,不由溫和一笑,讓太子寬心,他道:“朕無礙。
”
陸景陽隻道:“父皇頭疾,還是讓太醫瞧了後才穩妥,兒臣也放心。
”
太子堅持要請太醫,魏臨帝倒不好撫了他一片孝心。
太醫令被傳召匆匆趕來,小心又慎重地替皇上把了一脈,斟酌着用詞道:“皇上龍體康健,隻些許氣躁,微臣這兒有一方子正适合調理,隻需連着服用三日便可。
”
魏臨帝略一颔首,他近日确實感覺體熱煩躁,精神不足。
太醫令躬身退了出去。
陸景陽也起身告辭,他出了院子,太醫令還未走遠,站在院門口同值守的宮人先說了幾句話,見太子殿下出來,忙又拱手行禮。
陸景陽道:“本宮送您。
”
曹墨連連擺手:“微臣不敢當。
”
陸景陽道:“您替父皇調理龍體,有何不敢。
”
曹墨又推辭了兩次,這才伴着太子殿下左右往回走,身後值守的宮人不禁感慨,太子殿下實乃品德高尚,言行合一。
走出一段路後,曹墨才出聲問道:“殿下有何事吩咐微臣?”
他問的時候心裏閃過無數念頭,畢竟太子殿下特意傳他給皇上診斷,這還是頭一回,難不成是要他幹那大逆不道之事?
正胡思亂想中,就聽太子殿下開口道:“本宮記得黃連亦有清熱瀉火之效。
”
說着停步站立,轉身看過來:“太醫令可別忘了多放幾味。
”
曹墨忙拱手應道:“微臣省得。
”
待太子殿下走遠了,才摸了摸腦門上的虛汗,心裏嘀咕,皇上這是和太子政見不合,吵了一架?可他方才也沒覺得這對天家父子間有什麽不快啊?
他嘆着氣搖搖頭,心裏念叨了一聲罪過。
唉,捏着鼻子喝吧。
*
溫檸回雲水間補了個覺,再起時快正午了。
她起身,簡單梳洗了下,便聽素心道:“太子身邊的榮順公公方才來過。
”
溫檸手上動作一頓,原本正彎着的眉眼立時垂落了下來,面上肉眼可見地表露出了幾分不快,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來做什麽?”
素心聽說姑娘聲音裏的不耐,略有些詫異,又聯想到昨兒晚上的事,心下便有了幾分猜測。
不過,她才從小桃那得知,太子殿下給了姑娘一把東宮庫房的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