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和封玉荷不對付,氣性上來,也全當沒看見,故意扭過臉和祁朝誇贊明玉有多好。
本來隻是想氣一氣封玉荷,誰料對方一個停步,突然就止住了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幾息,然後冷着臉陰恻恻地道,雲水間旁的湯泉宮早先壞了一處,也不知修葺好了沒有,說不定明玉一跤磕破了臉,從此隻能戴着面紗見人。
他聽完氣急敗壞,拖着祁朝就往雲水間旁的湯泉宮跑,生怕遇上個烏鴉嘴。
在快要到雲水間的時候,還瞧見了明玉身邊那個小婢女,他特意說了句要和祁朝去泡湯,囑咐對方回去,讓明玉今日不要去湯泉宮。
然後,等他匆匆趕到,就撞上了皇兄。
他原本是不準備進去的,可湯泉門前值守的宮人卻不在,他以為宮人是進去灑掃了,想着交代一番就走,這才也跟着進去了。
陸煥仔細想了一遍,覺得也隻有封玉荷怪異無比。
他揣着一肚子心思睡下,自然是沒怎麽睡好的,等早上,就聽說了封家姑娘突發惡疾,連夜回京城的消息,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想不通,自己怎麽就那麽恰好在湯泉宮遇見了皇兄。
皇兄還一臉冷肅,命令他從湯泉宮滾出去!
陸煥一早上都在想這件事,本來都打算放棄了,反正問皇兄也是白問,皇兄是不可能告訴他的,結果就在放棄的那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
他記得當時皇兄并非空手而立,懷裏還攬着個什麽東西!
昨晚事發突然,他又氣皇兄不分青紅皂白讓他滾,完全沒有留心,現在想來,皇兄那時候難不成懷裏攬着的是個人?!
陸煥幾乎瞬間從矮榻上站了起來,眼瞳驟然瞪大了一圈。
什麽人能讓皇兄那般護着,而且還是在湯泉宮裏!
他連猶豫都沒有,腦中便立刻蹦出了明玉的樣子,這不怪他亂想,實在是湯泉宮離雲水間太近了,近到可以從小道直接過去,否則他也不會多囑咐那個小婢女一句。
陸煥隻覺得自己頭快要裂開了。
皇兄沒有告訴任何人要來行宮,卻出現在了離雲水間幾步之遙的湯池旁。
若說皇兄有別的心思,可他闖進去時,皇兄衣冠肅整,連一點皺痕都沒有,俨然不是要泡湯的樣子。
陸煥思前想後,勉強湊出一半的事發經過。
剩下的另一半,他隐約能猜到,隻是不那麽确定罷了。
不過陸煥并不怎麽想知道前因後果如何,隻想知道當時皇兄懷中的那個人是不是明玉。
他不想那個人是明玉,一點都不想,并非是覺得明玉不好,而是明玉太好了,好到他不願意見她跳進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潭裏。
皇兄冷情冷性,不近女色,他想象不出皇兄将哪個姑娘放在心上的樣子,待在皇兄身邊,若得不到愛意,剩下的就隻是一生都掙脫不開的囚籠。
他不希望明玉一頭栽進去,明玉隻需要做個快快樂樂的郡主便好。
陸煥抿了抿唇,他難得嚴肅了神色,想從皇兄口中套話。
隻是直接問,皇兄是不會告訴他的,陸煥微微轉了下眼珠,垂着頭,一派認錯的姿态:“皇兄,昨日的事是我莽撞了,我不該就那麽直接闖進去,壞了皇兄的好事。
”
他聽到皇兄似乎頓了下,之後便是不輕不重的一句:“無稽之談。
”
陸煥心頭半松,就算那是明玉,皇兄多半也是和他一樣,是有什麽緣由臨時進去的。
他擡頭,眼一彎笑得沒心沒肺:“那是我誤會皇兄了。
”
說完突然呀了一聲,着急忙慌起來,一臉懊惱:“我光顧着想昨日的事了,都忘了同明玉約好的今早要去珍獸園,也不知道明玉有沒有等着急了。
”
他說着轉身就往外走,連話都說的飛快:“皇兄,我先告退了。
”
身後,陸景陽沉聲道:“陸煥。
”
陸煥身形一頓,過了兩息,才轉過頭問道:“皇兄,你叫我?”
他對上陸景陽的視線,就知道自己這點小伎倆完全無用,但昨晚被皇兄護在懷裏的那人是誰,已經明晃晃的擺在他面前了。
陸煥低頭,先前裝出來的笑臉已然消失無蹤,他語氣溫吞:“皇兄,我去看看明玉。
”
下一刻,便聽上首之人道:“茵茵無事。
”
陸煥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聽他繼續道:“來人,送七殿下回去。
”
陸煥猛地擡頭,急道:“皇兄!”
他簡直不敢置信,難不成他連去看一眼明玉都不行,這樣就要被禁足了?
他心中猶如擂鼓敲擊,震個不停,皇兄這番态度是什麽意思,自己尚未動心,就已經不許讓旁人親近明玉了?
外面,有內侍快步走進來,弓着身,姿态恭敬十足,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麽恭敬:“七殿下,請吧。
”
陸煥聰耳不聞,半點沒将人放在眼裏,他往前一步,直視陸景陽:“皇兄,你不讓我去看明玉,是為什麽?”
他眼神不閃不躲,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
可陸景陽看向他的視線卻是古井無波,仿佛其中原因毫不重要,不值一提。
陸煥眼下極快地閃過一絲陰郁,片刻後,他笑了下:“皇兄,我心悅明玉許久,年少慕艾,心向往之。
”
他說完,沒有再看陸景陽,順從地跟着內侍往外走。
既然皇兄不肯做決斷,那便由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