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差不多就要徹底冷下來了。
福林抽空來了趟思鴻閣,給溫檸送了件兔皮大氅,整個大氅通體雪白且裏外皆看不出縫合的痕跡,仿若渾然天成。
福林是來傳話的:“皇上說您怕冷,留在京城怕是要凍着,要帶您一道去行宮呢,郡主早些準備起來才好。
”
溫檸讓素心給他抓了吧金葉子,好奇道:“大家都去嗎?”
福林笑道:“哪能呢,隻有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才有這份榮寵,郡主可是獨一份。
”
溫檸自然不會天真到真的信了這獨一份的說法,但魏臨帝疼愛她也是事實,起碼隻她知道的,就有皇子公主沒被帶去行宮。
她莞爾:“麻煩公公辛苦走一趟。
”
半個月時間,足夠準備了,何況不用溫檸親自動手。
她去東宮找陸景陽,等了小半日才見到人,一見着就黏了過去:“皇上說要帶我去行宮,太子哥哥也會去嗎?”
陸景陽沒說去還是不去,先将溫檸拉開一些,他一身寒氣,免得凍到這金貴嬌慣的人,然後才問:“茵茵想要我去?”
溫檸點頭:“當然想,若是太子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
她哄人的話張口便來。
結果,陸景陽動作一頓,真的問道:“茵茵當真不去?”
溫檸小臉垮了下來,纖眉半攏,不敢相信:“太子哥哥要留在京城?”
那她豈不是真要去不成了,一想到整個冬日都窩在思鴻閣,哪兒也去不了,溫檸忍不住小小地嘆了口氣。
陸景陽失笑,他逗完她這點小心思,眼見着她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這才道:“我遲幾日再過去,茵茵先行動身,等到了行宮,不要亂跑,出行也要帶上人。
”
溫檸立刻警覺了起來:“太子哥哥不會又要把正青塞給我吧?”
陸景陽:“茵茵就這麽不喜歡他?”
溫檸點頭,半分猶豫也無。
陸景陽難得對自己的用人起了份疑心,準備待會兒便派人再查一遍正青的身世來歷,難不成茵茵以前在北疆見過他?
溫檸好不容易将人還回去,怎麽可能又讓人回來,堅決不松口:“反正我不要他跟着!”
“嗯,不讓正青跟着你。
”
陸景陽道:“行宮占地大,亭臺樓閣一座挨着一座,中間大多都是小徑,下人又不及皇宮裏的多,萬一走岔了路,多一個人也好找回來。
”
他交代地周全仔細,倒真的像是個操心妹妹的兄長了。
溫檸甚至恍惚了一下。
她飛快地點了點腦袋,保證自己絕對不亂跑,然後高高興興地表示她會想陸景陽的。
溫檸道:“太子哥哥一定要記得快些過去,我會着急的。
”
寒月初九,正式啓程。
當天,溫檸起了個大早,直奔東宮,她本想同陸景陽道別時再叮囑一句,讓他快些去上京,誰料太子殿下根本不在東宮,比她起來的還要早。
溫檸問東宮的大宮女:“太子哥哥這些日子都這麽忙麽?”
對方道:“殿下今日有急事,走得匆忙,郡主可是有什麽話,奴婢代您轉述。
”
“那你同太子哥哥說,讓他記得忙完就來上京。
”
溫檸飛快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
畢竟行程匆忙,去上京行宮的路要比去靈山圍場還要遠一些,早起出發,一直到深夜才抵達山腳處。
上京行宮榜山而建,遠遠望過去,氣勢恢宏壯麗,猶如盤踞山林的蛟龍。
隻是這上山的路更為緩慢,且寒氣逼人,似要往骨縫裏鑽。
溫檸早就犯困了,隻是冷得睡不着,哈氣一個接一個的打,整個人昏昏欲睡。
素心看得心疼不已,替她掖了幾下大氅的領子,溫聲哄道:“姑娘再忍一忍,已經能見着門庭的影子了,至多再有一刻鐘便能到。
”
溫檸點頭,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半刻鐘之後,馬車停下。
溫檸被扶着下來,她幾乎是半眯着眼睛往裏走的,也不知道走去了哪兒,反正有宮人領路,等到了地方,匆匆洗漱收拾了下,倒頭便睡着了。
第二日早,溫檸才問了問自己住的地方。
其實早在來之前,行宮各處庭院住的是哪位主子就已經安排妥當了。
溫檸住的這處叫雲水間,離湯泉特別近,是魏臨帝特意指給她的,若是想泡湯隻用略走幾步路就到了,十分方便。
到中午,衆人去陪魏臨帝用午膳。
溫檸這才發現來行宮的不止宮妃娘娘,也不止皇子公主,還有其他人。
例如一些世家的公子小姐,若是家中正好有得寵的或是地位高的娘娘,也可以來行宮小住上一段時日,算是魏臨帝特許的恩典,其中幾個她還有些眼熟,秋狩時曾在大帳裏見過。
那麽多人裏,溫檸一眼便看到了封玉荷,不用想也知對方是跟着皇後來的。
上回秋狩,陸景陽半點面子也沒給,這回皇後便直接将人帶到身邊來了,太子總要去請安,兩人撞見隻是早晚的事。
溫檸思緒一閃而過,下一刻便把視線移走了。
她本打算找陸煥的,卻在對方身側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肅國公世子祁朝。
肅國公是德妃一母同胞的兄長,而德妃娘娘便是陸景陽和陸煥的母妃。
祁家幾代公侯,可惜子嗣不豐,到了肅國公這一代,嫡系就隻有肅國公和德妃這一對兄妹,妹妹進了宮,哥哥在朝為官。
不過肅國公醉心山水,不喜朝政,隻任了個閑散的官職,有了祁朝後,更是早早為祁朝請封了世子,辭官離京去了。
按理說,祁朝算得上是陸景陽正經的表弟,可惜兩人關系并不好。
溫檸前世和祁朝相熟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那會兒伯恩侯府剛出事,一應相關的人盡數被捉拿帶走,連大哥也沒能幸免。
她因為溫家後人的身份倒是沒有被關押,卻也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她當時想進牢獄見侯爺夫人一面,送些衣物吃食進去,可沒有門路,塞再多的銀兩也無用。
就是在從牢獄回去的路上,她遇上祁朝的。
因為魂不守舍,一時沒注意,她險些被國公府的馬車撞上,正巧馬車裏坐的人是肅國公世子,對方問清緣由後,幫了她一回,讓她去獄中見了侯爺夫人。
溫檸很感激對方那時候的相助,隻是後來一直沒能再見。
進東宮後,她才得知祁朝和太子關系不睦。
想到這兒,溫檸的視線往下落了點,朝祁朝的雙腿望了過去,她前世遇見祁朝的時候,對方已經不能正常行走了,出行在外隻能坐着輪椅,雙腿之上永遠蓋着厚厚的毯子。
至于兩人關系不睦,也跟祁朝雙腿被廢的原因有關。
溫檸後來特意打聽過,隻知道是一件意外,幾番巧合下才釀成了悲劇。
她記得事發的時間大約就在明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