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被人輕輕扶了起來,喂了一點溫水。
素心道:“姑娘再睡會兒,還未及天明呢。
”
溫檸點了點頭,眼睛閉上,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這一次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又醒。
過了一日,出宮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塵埃落定,溫檸在用早膳時終于接受了這一世去不成侯府的事。
但接受是一回事,想通是一回事。
她食欲不振,用了一口。
然後整個上午便坐在窗前發呆,腦子裏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想。
午膳,又用了一口,因為素心勸了幾句,勉強又吃了些,卻也跟貓食差不了多少。
溫檸知道自己狀态不對,可她不想勸自己。
重生回來這一個月,她其實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回侯府見大哥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的唯一一根浮木,現在這根浮木沉了,溫檸也就跟着沉了下去。
一連幾日,日日如此,原本稍微養起來的一點氣色,又掉沒了。
溫檸感覺不到餓,但身子卻撐不住。
傍晚,她從太師椅上下來時,隻覺眼前一花,什麽都看不見,晃了兩下就要往下栽。
她趕緊伸手去扶太師椅的把手,還沒摸到,就被人穩穩當當地托住了手肘。
“眼暈?”
溫檸緩了幾息,眼前逐漸清明,這才看到一抹白底金線的太子常服。
陸景陽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她一點都沒覺察出有人靠近,連那股淡淡的檀香都沒有聞到。
溫檸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這是她能做的最大反應了,實在無力應付陸景陽,她重新摸回了太師椅上靠着,準備閉眼等這股眩暈過去。
下一刻便聽到一聲:“張嘴。
”
陸景陽做太子做慣了,語氣自帶上位者的氣息。
溫檸下意識張開了一點,眼睛都沒睜開,就被喂進一勺溫熱的甜湯,不知道熬了多久,裏面的銀耳炖煮得爛糊極了,還沒等她咽,就順着喉嚨滑了下去。
吃完一勺,又被喂了一勺。
溫檸想說她不餓,可根本找不到機會,直到一小碗甜湯全部喂完,陸景陽才停手。
說是一碗,其實隻有一點兒,男子兩三口的量,卻正适合溫檸,她這幾日進食太少,不能一次吃得太多。
一碗甜湯吃進肚子裏,暖意順着胃部流進四肢百骸。
溫檸蜷着身子,隻覺這點溫度無比灼人。
“父皇準備封你做郡主。
”
“封號已經定好,擇了明玉二字。
”
“內務府正在趕制吉服,等做好後,聖旨就會到。
”
陸景陽看着溫檸,将瓷碗擱在一旁,語氣不緊不慢:“茵茵,若是領旨的時候暈過去,便是大不敬,即便父皇疼你,也會心生不快。
”
他視線在溫檸尖瘦的下巴上轉了一圈,目色沉了沉:“太醫說你這幾日進食太少,才導緻的血虛暈眩,再不進補,會落下病症。
”
溫檸遲緩地眨了下眼睛,整個人卻還縮着,悶聲不吭。
陸景陽不由蹙了下眉:“不高興?”
大恒被封郡主的一般隻有異姓王的嫡女,溫檸這種情況屬于獨一份的恩寵。
隻是溫檸反應平平,好似半點也不在乎這份殊榮,還是不喜歡明玉這兩個字?陸景陽眉心不禁又蹙緊了幾分,想到曹墨先前說的話,沉吟片刻,慢慢道:“想出宮?”
他話音剛落,就見溫檸眼睫顫了顫,而後擡起頭愣愣地望過來。
陸景陽道:“等你養好身子,本宮帶你去一次溫家舊宅。
”
溫檸呼吸停了,微微發顫。
其實她方才不是沒有反應,隻是渾渾噩噩了幾日,思緒遲鈍,還停在第一句話上。
這會兒驀然聽到陸景陽要帶她出宮,溫檸心頭一跳,原本就在一點點恢複的情緒,瞬間驟然拔高,硬生生逼出一句:“太子哥哥。
”
這一聲太子哥哥喊得軟綿無力,卻清晰地落進了陸景陽耳中。
他唇邊勾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對上溫檸水潤信賴的眼睛,心情漸好:“放心,本宮向來一言九鼎。
”
溫檸抖着呼出一口氣,幾乎是用撲的,跌進陸景陽懷裏。
她實在太想回去了,哪怕隻是看一眼也好。
這幾日了無生趣般遊魂因為這句允諾飄回了身體裏,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結果便是溫檸忘了自己四肢軟綿無力,根本抱不住人,等陸景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沒順着對方滑下去。
溫檸側臉壓着陸景陽衣襟處的金線繡紋,聲音輕而急:“我會快點養好身子的。
”
會很快,因為她重新找到了一塊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