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略疑惑:“我現下又沒醉。
”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男人一旦陷入愛河,也就喪失最基本的判斷力了。
袁尚無奈冷笑一聲,罷了,再多勸也無用,就随二哥高興算了,說破天不過是個内宅裡的女人,礙不着他們的大業。
待父帥吞并幽州,整個河北便盡歸袁家,這才是他該費心籌謀的事。
大約亥時,酒闌席散,一輛輛馬車似蚍蜉般,從高府奔走四方。
甄家的馬車剛駛到明雍門,薛婉借口醉酒胸悶,拉着季蘅陪自己一同走走。
季蘅雖困得眼皮發酸,但也看出三嫂似乎有話想說,便沒好意思拒絕。
秋冬之交,夜裡寒涼,兩人裹着皮草大氅,攜手走在前頭,馬車和丫鬟們在後面慢悠悠跟着。
薛婉感慨:“這忽然間,竟想不起第一回見你的場景了。
”
季蘅愣了愣,笑答:“從我記事起,大小節宴上總能見到一位娉婷标緻的薛姐姐。
”
甄薛兩家算是故交,四時八節常有走動;那幾個年紀相仿的男孩,都曾在汪夫子的私塾念過書。
“但我永遠忘不了,你第一回送我東西。
”
枝頭的月兒銀燦燦的,如同今日的新人般圓滿,往她們前行的路上散落一片清輝。
薛婉繼續說:“多年前堯郎過生辰,甄宅過廳擺了好大一座瑰紅珊瑚……”
明明是穿越前發生的事,季蘅大約因為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已經知曉薛婉在說什麼了,就像真實經曆過一樣。
“我伫在珊瑚前癡看了許久,誰料你這小丫頭忽搣下一小截,說什麼瞧見姐姐十分喜歡,就要成人之美。
吓得我當時連話都不敢回了,更别提收下。
”
季蘅也笑了:“可我硬生塞給了你,後來阿兄發現他的珊瑚被我毀了,差點兒氣哭。
”
“或許就是這一小段珊瑚,叫我最後拿人賠給他了。
”
“嫂嫂還記得是何時喜歡兄長的?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嗎?”
“你這突然問起的……”薛婉感喟至深,心裡也是滋味萬千,“我不知,但那年與你阿兄定了親,他外出遊曆一年,我偷偷去城外送他,誰也不知道。
遠遠瞧見,他一襲錦衣白裘,牽着棗紅色的馬駒,與你們告别。
他是那樣的好看,鬓發長垂,眉眼如畫——哎,離開毋極的第一天,我大概,就開始想他了。
”
“真好啊。
”季蘅發自肺腑地感歎。
薛婉卻會錯意思了:“不必羨慕我,五娘這樣優越,一樣會遇上世界最愛自己的男子。
”
季蘅笑了笑,隻道:“随緣吧,若有,那是福氣,沒有也不強求。
”
“就怕你因為自己的偏見,錯過一個真心疼愛你的人。
”
“就算我不愛他,也會可惜嗎?”
薛婉忖量了片刻,問:“你讨厭袁二公子?”
季蘅搖頭:“他很好,待我也好。
是我自己的問題。
”
“你若信任嫂嫂,不妨将煩惱說與我聽聽。
”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我隻是害怕,怕我還不了同等的愛,更怕我哪天習慣了他對我的好,一旦失去,将痛苦萬分。
”
薛婉卻笑了:“你這傻丫頭,真當感情是做買賣,非要秤平鬥滿?他喜歡多一些,你喜歡少一些,再正常不過。
還有,都沒在一起呢,提前想什麼失去的。
當真是杞人憂天了。
再說難聽些,天有不測風雲,有人生老病死,便是神仙也不能永永遠遠在一起吧。
”
“嫂嫂是想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反正,我們現在說的是袁熙,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她怕又被小妹帶偏,忙說,“辛娘子大不了你多少,如今也已畢姻。
下個月你行過及笄禮,婚嫁大事再不能拖了。
從前惠帝時,那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的,還需多納五算,六百錢呢。
”
惠帝?難道是劉邦呂雉之子,漢惠帝劉盈?
“那得三百多年前了吧?”
“重點是什麼時候的事嗎!”
“哦,六百錢,不過咱家出得起,又不缺這點。
”
“這又是錢的事了?”薛婉有些冒火,真想直接擰疼季蘅的胳膊,就像擰她親哥一樣用力,但最後還是強忍住,語重心長道,“對,咱家不缺,但笄禮就像道坎,一邊是你随心所欲的孩子心性,一邊該你長大成人、為家族分憂了——反正這類話,我和你兄長說過不少遍,你是個聰明孩子,也都懂。
”
聞此,季蘅不由深深歎氣,她知曉嫂嫂的“忠言逆耳”,也清楚兩人之間的交流隔着長長的鴻溝,懶得反駁。
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管它山崩地裂、洪水滔天,明早一睜眼還在喘氣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