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夏末,袁軍再讨易京,連戰連捷,重挫了公孫瓒的銳氣。
所謂喜事同慶,邺城裡的木芙蓉也都熱鬧起來,一朵朵綻開了花蕊,連成片的粉豔朝霞,鋪滿袁府後院沿湖的鵝卵石路兩旁。
袁譚之妻文悫君與辛家大嫂施氏是多年的手帕交,晌午一塊用完膳,約着偕行覓春園中賞花閑話。
“善娘今日怎麼沒随你過來?最後那道煮菜,記得是她喜歡吃的。
”
文悫君是荊州江夏人,自嫁到河北後,再沒機會回過千裡迢迢外的家鄉,某次遊宴,見辛善印率真活潑,與家中幼妹又生得幾分相似,便待之甚為親熱。
“多謝您常惦念。
她啊,聽說是一個關系極好的幼時玩伴舉家遷到了邺城,非要出城迎候。
”
“這倒巧了,二郎今日也起了個大早出城,說是要等那個……”文悫君皺了皺眉,忽就模糊了記憶,一時說不上已經挂在嘴邊的名字。
“莫非也是中山毋極甄家?”施氏試探問。
“對!那位長吏正是姓甄。
”
“果然巧了。
”
見她莫名發笑,文悫君轉眄撚起一枝嬌花,這才後知後覺地領悟:“袁熙喜歡的,竟是甄家的女兒?”
這種事上外人不好多嘴相戲,施氏隻莞爾含糊道:“婚姻嫁娶,他們這些小的,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
未料文悫君一臉不屑,偏過頭,壓低了聲音說:“管他私下有什麼通天的想法,最後還不是全都得由符葆堂坐着的大家拍闆。
”
施氏明白她的意思,便問:“邺侯夫人的外甥女,叫什麼磐兒的,還沒走呢?”
“走?”文悫君實在厭惱自己那位目中無人的君姑劉氏,故而順帶遷怒到溫家娘子身上,這會子語氣都變得生硬了,“沒把袁熙剝下層皮,怕是不肯罷休。
”
聞此,施氏沒再作聲,是誰也不想得罪。
“這甄娘子來了正好啊,早聽聞她是個俊俏可人的才女,也教我等見見世面。
”文悫君越想越暢快,“既為善印妹妹的閨中密友,還得拜托阿施你替我下張帖子,過兩日是乞巧,請她來袁府賽巧,大家多走動,彼此也好熟絡熟絡。
”
甄家的新宅選在了邺南上秋門明雍大道東邊,姑蓮池附近。
領頭按辔徐行的正是甄堯與袁熙。
後面跟着好些馬車,等車停穩了,季蘅牽着辛善印,從其中的一輛裡走下來。
她腳踩了地,才終于有了實感,來到這曆史上甄氏命運的中轉站,邺城。
“剛路過的那個茶肆,雅緻閑逸,有空咱們可以去品品?”
“你容我先休息足罷。
”
從城門外到府宅這一路,善印就喋喋不休地念叨個沒完。
“好好好,知你路途勞累,今日興緻不高,我不好叨擾太久。
”她笑說,“哦,還有,玄坊主将襄玉坊開在了納義門附近,倚着漳河,離這可能有半柱香的腳程,也不算遠。
”
邺城的市井果然繁華,是那些鄉下僻壤比不了的。
衆人各有各的歡喜,說笑着魚貫湧進了府。
“這兩日是要辛苦些,好好拾掇一番。
”薛婉四處打量,不忘對身後的管家婆子反複囑咐,“等老夫人她們都過來了,需得見到一個亮亮堂堂、熱熱鬧鬧的家。
”
薛婉、季蘅、景湛還有襁褓中的渠兒先行到的邺城。
霍逦和鄧端在毋極老宅主持掃尾,張老夫人更不着急,直接當起甩手掌櫃,住進了道觀,說是積福告祖,且得等這邊将新宅布置妥當了,再動身不遲。
“你好像長高了些。
”
原和甄堯在最前頭開路的袁熙忽然回過身,滿目溫柔地望向季蘅。
迎上他的注視時,季蘅難免有些不知所措,遲疑地放慢步子。
他小心翼翼地笑了笑,繼續說:“比去年見時,更漂亮了。
”
那眉眼之間所含的濃郁情愫,連善印都看出了端倪,她故意打趣:“喲,二公子這樣講,甚是失禮!難不成以前我們彌兒就不夠漂亮了?”
袁熙是愚直木讷的,一時竟沒法反駁,隻能埋怨地盱目:“都漂亮,并非……我可沒有那意思,辛氏,你休要瞎謅!”
得勝的善印忙捂着嘴,咯咯直笑。
在旁的甄堯聞此,也不由逗他,拱了拱手:“啊,家妹貌醜,還請少将軍多擔待。
”
“你怎麼也來胡鬧!”
這幾位湊在一塊兒亂起哄,季蘅卻略無奈地撇開臉,真是幼稚又無趣。
她現下疲憊得很,隻想好好躺平休息,雖在馬車打了一天的盹兒,卻颠簸得滿身酸疼。
新的甄府沒有以前的老宅大,畢竟邺城的地段比毋極貴多了,但各院都更顯氣派。
季蘅的新住所喚作集芳館,兩邊楹柱分别镌着“十步之澤,必有香草”“十室之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