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身前越受器重,他奪嫡的局面就越寬廣。
思及此處,永王偏眸看向身側一襲冕服的張盼兒,雙目中閃過一抹堅定之色,他決定了,一定要讓盼兒栓緊十六叔。
榮國公府,嘉蔭堂。
花廳内吊着羊角大燈,月台上焚着鬥香,秉着風燭,陳獻着瓜餅及各色果品,李纨、寶玉、黛玉、迎春、惜春以及甄畫一幹女客皆在裡面久候。
往日這種喜慶的日子都是言笑晏晏,今兒個反倒是寡淡不少,偶有窸窣的聲音。
寶玉原就是喜歡漂亮的美人兒,此刻瞧見臉似桃花放蕊,身如弱柳迎風的甄畫,愛美之心油然而生,湊上前寒暄去了。
甄畫精緻的玉容噙着淺淺的笑意,恍若和睦春風,給人一種舒适的感覺,讓寶玉更是目光一亮,面對寶玉的寒暄,此刻麗人芳心中的怒火騰騰升起,看向寶玉的眸光中閃過一抹隐晦的厲色。
這狗皮膏藥的東西,還是賈元春的親弟弟,直教人惡心,若不是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範,非得一巴掌扇過去,就這還是國公府的公子,整就是一個不知禮數的浪蕩公子,連表哥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麗人的濾鏡,讓她忽略了叔叔與侄兒媳婦不得不說的三兩事兒。
寶玉不覺有他,隻是瞧着甄畫美貌,故而想着親近而已,并無其他,見麗人興緻缺缺,隻知“嗯”“啊”的,頗為無趣,心中惋惜麗人雖容貌秀麗,卻是個不通言辭的木頭,環視一圈後,抱怨道:“往年姊妹們都在府裡,大家賞月,十分熱鬧,今年卻是冷清了不少。
”
以往的時候,他可是衆人的中心,一群姊妹哄着他玩,可現在,卻是寡淡的很。
倚欄而坐的黛玉原是靜靜地看着寶玉熱臉貼冷屁股的窘迫,水嫩的唇角露出譏諷之意,聞得寶玉所言,上挑的罥煙眉黯然下來,芳心極為贊同寶玉的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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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姊妹當中,探春爽朗、湘雲活潑,寶钗體貼,這三人都是活躍氣氛的人兒,可眼下她們都不在,雖有迎春、惜春二人,偏又素日不大甚合,而八面玲珑的鳳姐兒又忙上忙下,不在此處,廳内一時冷清,倒也合乎情理。
瞧見這冷清的一幕,黛玉不覺對景感懷,偏過螓首,那雙含情目中隐隐泛着淚光。
哎,果真是:“暮去朝來顔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
”。
“好妹妹,這是怎麼了?”
甄畫瞧見黛玉傷懷,柳眉微微一蹙,近前關心起來,清澈的明眸中滿是關切之意,恍若鄰家大姐姐。
這可是表哥的幹妹妹,那也是她的幹妹妹,既是表哥疼愛,自然也就是甄畫所愛,所謂愛屋及烏,無外乎如此。
當然,某人除外。
一聽見黛玉出了狀況,寶玉心兒揪了起來,忙上前道:“妹妹可是又自苦起來,你身子帶病,自己要多保養,可恨三妹妹她們,天天說親道熱,如今去了王府便棄了咱們。
”
甄畫聞言挑了挑眉,明眸看向寶玉的目光閃過一抹厲色,清冷道:“寶兄弟,三妹妹她們怎麼就叫棄了你,難不成還要她們終生不嫁,隻顧陪着你頑?”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探春她們是進王府享福的,怎得好像還是她們的過錯,眼前這個什麼狗屁寶二爺,也太自以為是了。
怎得,真以為自個臉大,臉面就大?無非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兒罷了,别人慣他,她甄畫可不慣,敢說北靜王府的壞話,就是賈家老太君當場,她也敢怼上去。
寶玉聞言面容一怔,神色有些悻悻然,這話說的,就差沒指着鼻子罵了。
黛玉提着繡帕擦了擦眼角,凝眸看向甄畫,笑道:“論輩分,你應該喊我姑姑才是,怎得還喊起妹妹了,豈不是錯輩了。
”
别看甄畫年歲大,然而她嫁的是草字輩的賈蓉,按輩份來說,确實應當喊黛玉一聲姑姑才是,喊寶玉為叔叔。
甄畫聞言,心下有些許不滿,畢竟她是打心底裡不認可自個是賈蓉的妻子,自然就不想随着賈蓉的輩份喊人,隻是她明白少女這是為她岔開話題,心中對其又高看一分,眼前的少女不光容貌靈秀,便是心思也是聰慧的,瞧着就惹人憐愛,也怪道表哥疼愛于她。
抿了抿粉唇,甄畫拉着黛玉的手兒,淺笑道:“無妨,咱們私下裡喊咱們的,管他什麼輩分,以後我便是你姐姐,有什麼委屈的盡管與姐姐說,姐姐定幫你出頭。
”
這是表哥的妹妹,自是也是她的妹妹,避開賈蓉的同時,無形間還将自己認定為表哥的女人,一舉兩得。
黛玉原就是别人對她好,她便對别人百般好的人兒,見甄畫言辭切切,芳心湧上一股暖意,素手環着麗人的腰肢兒,笑道:“姐姐既這麼說,我明日就認姐姐,姐姐若是嫌棄不讓,便是假意疼我了。
”
甄畫聞言明眸一亮,原是想着私下喊喊也就罷了,不曾想黛玉居然要認她做姐姐,芳心止不住的歡喜,抱着黛玉柔弱的身子,笑道:“妹妹若不厭,我今兒個就認了。
”
黛玉的性子中也透着不安份,見甄畫今兒個便要認她,也不在忸怩,輕輕柔柔的喚了一聲“姐姐”,讓甄畫聽的心花怒放。
這時,李纨蓮步走了上來,婉麗的玉容噙着笑意,素手落在黛玉的螓首上,笑道:“如今玉兒既有了哥哥,又有了姐姐,倒是恭喜玉兒了。
”
黛玉命苦,府裡的人自是知曉,從水溶認了她為幹妹妹後,心态漸顯好轉,眼下又有個姐姐,也是一件好事。
黛玉聞言眸光熠熠,芳心亦是欣然,正如李纨所言,她有個疼她的好哥哥,又有疼她的好姐姐,自是高興。
甄畫懷抱着黛玉,心下正歡喜着哩,垂眸看着黛玉道:“姐姐知曉你身子有病,每日需得吃燕窩粥,正巧我哪兒有上好的燕窩,明兒個便派人給你送來。
”
她甄家财大氣粗的,就是不在乎這些,與妹妹處好關系才是,别說是燕窩的,便是金銀珠寶,那也是随黛玉喜歡。
黛玉聞言,嗔道:“燕窩妹妹那兒有哩,姐姐莫要花費。
”
燕窩粥的事兒原就是哥哥那兒定下的,這趟回府的時候,從北靜王府裡捎上許多,也不需要燕窩了。
甄畫聞言不以為意,笑道:“也好,以後缺什麼了妹妹就說,姐姐便給你送來,下回你去北靜王府的時候,姐姐也陪你去。
”
以前她是沒有名頭去北靜王府,可眼下有黛玉,理由雖牽強,但總比沒有好。
一側的寶玉聽見黛玉要去王府的事兒,臉色頓時垮了,冷着臉道:“妹妹才剛回來,好端端的提什麼離去。
”
姊妹們要是去了王府,他又要苦哈哈的了,不行,這回就不能讓妹妹們去勞什子王府。
甄畫聞言,嬌媚的玉容頓時也冷了下來,明眸看向寶玉,眉眼間透着厲色,嬌斥道:“妹妹是王府的小姐,又不是國公府的人,怎就不能回家。
”
黛玉是水溶親認的幹妹妹,說是王府的小姐也不為過,北靜王府對于黛玉就是家,回家之事天經地義,況且就算黛玉不是北靜王府的小姐,那也是林家的人,與國公府何幹。
最為重要的便是敢阻擋她去尋表哥,甄畫第一個不依。
黛玉見氣氛緊張起來,心下一驚,凝眸看向寶玉,見其面色沉了下來,頓覺不妙,忙道:“寶哥哥,我也就是去住上兩日罷了,不妨事的。
”
寶玉聞言,心下一頓,他聽出了黛玉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妹妹還是要去王府,一時之間,心頭隻覺疼的撕心裂肺,淚水奪眶而出,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通靈寶玉,狠狠地砸在地上,怒道:“我不要這勞什子寶玉。
”
衆人一見,皆是神色一變,中秋佳節鬧這麼一幕,大家都脫不得幹淨,而甄畫則是冷笑着看着這一幕,嬌媚的玉容上布着一層寒意。
早就聽說這寶二爺慣是喜歡摔玉,今兒個一見,真真是開了眼兒,毫無征兆的就摔了起來,一塊破玉,真當是什麼寶貝,摔裂了正好。
正此時,外間婆子禀道:“老太太、太太回來了。
”
黛玉那雙含情目中藴滿了水霧,看着寶玉的眼神見着戚戚之色,大中秋的摔玉,又不知有多少閑言閑語,在王府待着暢然,一回國公府便不得安甯。
此刻,黛玉想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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