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愉快的“請進”配合着細碎腳步聲逐漸靠近。
門被人向内拉開,明媚的午後陽光中早間那個衣飾粲然的女孩換了套輕便的日常衣物,略微發黃半長不短的頭發被她紮了個馬尾巴垂在腦後。
“你好呀!”她眯着眼睛笑,看上去心情相當愉快。
樸實整潔的布衣穿在她身上,正與她的身世對應。
伊凡抿嘴舔了下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問蠢問題。
“午飯。
”
廚房裡的活兒大家輪流幹,飯點不吃飯就隻能想法子出去打點野食。
普通愚人衆的薪水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高,天天在外面吃的話月底很可能會過得異常拮據。
二百眨眨眼,了然:“哦!謝謝你來提醒我。
以後我每天都要這個點下樓吃飯,如果過了點就自行想法子,是嗎?”
伊凡點頭。
她很聰明,用璃月話來說應該叫做“善解人意”,善于理解别人沒說出口的話(?),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贅語可真好。
“好的,多謝!午飯後我要出門與萬國商會的會長久利須先生見面,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女孩側過頭,伊凡注意到她微黃的馬尾巴有點炸,發量倒是不少,像隻柔軟蓬松的橘貓。
他再次點頭,跟着她就是他現在的工作。
跟着個年輕溫和又無害的姑娘……這活兒很輕松,比上天入地追債要輕松多了。
總有人覺得自己可以逃過讨債人的追捕,這種臆想給他們雙方都添了不少麻煩。
雖說不去讨債就少了一筆讨債成功後的提成,但他眼下的狀态也确實不能繼續浪。
如果死在異國,家裡除了筆撫恤金就不會再有持續收入做補貼,明年冬天将是個艱難的季節。
二百眯着眼睛把這個沉默寡言的讨債人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注意到這人的制服袖子都磨毛了邊。
單身漢,缺錢。
至冬人的午餐簡單粗暴,土豆洋蔥炖肉,無油無糖的幹硬面包撕碎了丢進肉湯泡軟,唏哩呼噜吃下去就算一餐。
二百奮力拼搏,最終惜敗,隻吃了小半碗就打着嗝靠在椅子上揉肚子。
那碗比她臉都大!
“别倒,我端回房間等晚上回來熱熱繼續吃。
”
有肉有泡軟的面包,隻是因為沒吃完就倒掉也太浪費了,不久之前她還躺在勘定奉行府的柴房裡等廚娘投喂别人的剩飯剩菜呢!
低頭盯着空碗的伊凡聞言一躍而起,抄起兩隻碗直奔廚房,沒一會兒就端出來兩碗滿滿當當的湯外加兩隻幹面包。
“收起來。
”
他把二百的碗送去三樓給她自己端進房間,轉身拿着另一份儲備糧回二層。
二百:“……”
至冬搭檔的腦回路,似乎不太好理解。
收好剩飯,二百美滋滋的站在門口鏡子前欣賞新衣。
過于華麗的打褂已經疊好收起來了,随時可以送去信得過的當鋪賣掉提現。
現在她穿着棉麻混織的男式振袖和绔褲,隻差腰間再挂把刀。
這衣裳昨天晚上才送到她手裡,針線娘故意用粉色綢緞做了件男裝樣式的振袖出來,擺明了嘲諷她一有空就削尖腦袋往外跑着抛頭露面不安于室。
不過二百一點也不在意,甚至有幾分小驚喜。
幹得好,都不用她專門交代!
極度束縛身體還沒有褲子的女式和服讓她超級缺乏安全感,隻要能選,她絕不會為了所謂的“好看”就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跟着母親流離失所時她親眼見過不少年輕女孩本能自衛或是逃跑,卻因為衣着的緣故被粗壯的男人抓着發髻拖入小巷,再傳出來的便是哭喊與慘叫。
回到使館一層,伊凡已經靠在大門口等着了。
讨債人全都穿得一個樣,黑紅色有毛領子的帽兜長袍,臉藏在帽兜裡根本看不清。
“勞你久等,我要在哪兒登記?”她甩着新衣服的袖子哒哒哒走到讨債人身邊,仰起頭努力向上看着他大概是臉的地方說話。
伊凡擡手指了一個人,對方立刻把登記表夾在木闆上遞過來:“寫在這兒,時間地點見什麼人,幾點出去幾點回來。
要是回來得比預定時間晚還要簡單寫寫因為什麼耽誤了。
”
翻過去的那一頁上留下了不少劃痕,二百沒有細看,她提筆先寫了自己的名字,又在拜訪目标上寫了商會長的名字。
就是那什麼……你們愚人衆的“拜訪”,它正經不正經呐?
“您得把伊凡的名字也填上,不然回頭他就要倒黴喽!”
臨時充當文員的愚人衆好心提醒了一句,二百馬上在自己名字後面添上伊凡,最後簡單在拜訪事由下寫了“生意”二字。
她就是去找久利須做生意的嘛,這事兒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