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的,隻不過被放在周妤那裡看着。
你講的那些個陰司女閻羅照顧你的故事全是編的,是把他幹的事嫁接到周妤身上。
我就奇怪周妤那樣的脾氣怎麼能叫你受得了,還願意給她幹活——你也出息了啊小蔡,編的故事像模像樣,連談話語氣都能改得像周妤似的。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老實人呢。
”
他開始緩慢地鼓掌。
這個動作如今對他的右手負擔不輕,因此他把右腿翹高,用左手一下下地拍起大腿。
蔡績臉上浮現出怒色,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又生生噎了回去。
羅彬瀚疑心初起,周雨便放下水瓶說:“是我叫他不要告訴你的。
”
“怎麼?這整套謊話都是你編給他的?”
“如果不這樣詳細教的話,他大概應付不過你吧。
”
周雨毫無愧色地回答道。
羅彬瀚陰陰地瞟了他一眼。
“真有趣,”他說,“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擅長編故事。
”
“不過是讓他把我做的事推到周妤身上而已,并沒有什麼無中生有的内容,所以也談不上是編造。
”
這種解釋并不能徹底打消羅彬瀚的懷疑,可他也沒從周雨臉上看出更多東西來。
蔡績則索性縮到了門後,叫他輕易不能觀察。
“好吧。
”他說,“我們就先跳過這一項。
可動機是什麼?你跟我玩這一出有什麼道理?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你去了那個鬼地方找周妤,撿了别人的遺産,還順便收了個小弟。
”
“隻是覺得沒必要說。
”
“沒必要!”羅彬瀚高聲道,“你覺得沒必要!這一個多月裡你在做什麼?”
“……大體上是在這裡休養。
”
“你在睡覺。
”羅彬瀚說,“從上個月開始我和周溫行在外頭打得天翻地覆,我們大戰到宇宙邊荒,星河破碎,連大道都磨滅了!你還在睡覺!”
周雨又轉頭去看蔡績,但後者正縮在隔牆之後。
他略想了想,問道:“你為什麼要去殺他?”
“你問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可能隻是因為閑着無聊吧。
”
“……是昨天剛殺死的嗎?”
“昨天?昨天我去海邊旅遊了。
”羅彬瀚說,“我去了,小李去了,小溫也去了,連你們家小蔡都去了。
我們在沙灘島上開趴啊,又蹦又跳又放煙花,氣氛好得人人誇,大家連掏心窩子的話都說出來啦。
我就問是誰沒有去呢?”
蔡績把頭從門邊探了出來,神情呆滞地瞧着他。
周雨又喝了口水,邊想事情邊給新蠟燭添火。
“所以李理也參與了嗎?隻有最後一擊是你完成的。
”
“不是我幹的呢。
是小溫自己想不開撞我刀上的。
”
“你的眼睛也是他造成的嗎?感覺不太像是他的作風。
”
“那是我自己弄的呗,因為戴眼罩比較時髦。
”
周雨端詳了他一會兒,然後說:“大概回去多睡幾覺就好了,不需要戴眼罩。
”
“周妤人呢!”羅彬瀚轉頭對着牆壁吼道,“把周妤給我招上來!叫她管管她老公!”
當他猛捶矮幾、癫狂咒罵時蔡績又把頭縮了回去。
周雨有點驚訝地瞧着他,仿佛還搞不清他在發哪門子的瘋。
羅彬瀚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把砸腫了的拳頭松開——這該死的茶幾居然也是鐵制的——重新躺回到沙發靠背上。
“去問問你的跟班吧。
”他說,“或者晚點去問李理。
去問問他們這一個多月裡我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你覺得沒必要把事情都告訴我也算你走運,如果我早一天發現,我就把你裝進箱子裡!”
“箱子?”
“别指望從我嘴裡知道答案。
”羅彬瀚冷冷地說,“我有什麼必要告訴你?以及,我這兒還有點别的東西,連李理和你的小跟班都還不知道呢。
”
他又從挂袋裡掏出了那本筆記。
周雨自然地伸手去拿,他立刻把手抽了回來。
“這是周溫行的東西。
”他搖晃着筆記本,“和那張卡片是放在一起的,所以我估計它還挺重要。
上面的内容我也看過了,說實話,沒什麼我感興趣的,所以我決定拿它來換點别的。
”
“你想換什麼?”
“我打量你還有不少事呢。
”羅彬瀚說,“我想聽點新鮮的。
可不是江湖綽号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必須得是大驚喜,懂嗎?咱們就簡單點弄個五分制吧,我保證會公平打分。
你說出一件能讓我打五分的秘密,我就把這東西給你。
否則我當着你的面燒了它。
”
當他說話時周雨還想去拿筆記。
羅彬瀚直接把它遞到了蠟燭的火苗邊。
蔡績也從隔壁走了進來,目光在火焰與周雨之間遊移。
羅彬瀚擡擡下巴示意他不準再靠近了。
“别想搶。
”他說,“這東西目前隻有我看過,也隻看過一遍。
而且我是真的會燒了它。
”
“你不怕我們随便撒點謊騙你嗎?”蔡績冷笑着問。
“你和你老闆認識多久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
“真好笑。
”羅彬瀚說,“你們才認識了一年?兩年?我猜怎麼也不會超過三年吧?而我跟他認識了二十年!從你出生到現在滿二十年了嗎?而且我們可不僅僅是認識。
你想知道要騙過一個了解你二十年人生,眼睜睜看着你長大的家夥有多難嗎?你最好别引起他的任何懷疑,你最好懂得什麼催眠秘術和遺忘魔法,因為你所有的謊話都得和你前頭的二十年人生對得上号!現在,我來告訴你他有什麼本事。
他是可以讓别人相信他是無辜的,沒多少人會第一個去懷疑他,隻要他坐在那兒什麼都不說。
可是你要他編故事?他編到第四句時就會自己放棄了,因為他打心眼裡不覺得有什麼事值得費這麼大力氣去撒謊。
這就是你老闆的真實水平。
”
蔡績僵在原地不動了,把猶疑的目光望向周雨。
後者仍然盯着羅彬瀚手中的筆記本。
片刻之後,周雨說:“我進入過那座城市。
”
“零分。
”羅彬瀚說,“這是我已經猜到的。
”
“我在那裡找到了周妤。
”
“一分。
就當我給她點面子。
”
“我現在仍然可以回到那裡。
”
“三分。
”羅彬瀚說,“你沒把話說全——你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那兒,否則這一個多月你不會忘記聯系你的小跟班,然後就會發現他在跟着我幹壞事。
結合你剛才交代的話,看來你睡覺時就是去夢遊了。
”
周雨皺着眉,小心翼翼地思索起來。
他肯定在想透露什麼信息是最安全的,但羅彬瀚根本不在乎,這種不允許保持沉默的審訊遊戲周雨并不擅長,很快就會失去耐心的。
“不談談你的休養艙嗎?”他好心提醒着,“你這個天氣還戴着皮手套呢。
怎麼?真是給火焰噴射器燒的?”
“我使用過一些禁忌的巫術,這些都是後遺症。
”
“說具體點。
什麼性質的巫術?”
“我抹掉了你的一部分記憶。
”周雨說,“關于我進入那裡時使用的儀式細節,還有後面引起的事情。
除非有人重新把這些事告訴你,否則你就會主動避免去思考相關的事。
”
羅彬瀚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你這麼幹不會就是圖好玩吧?”
“是安全考慮。
那些儀式不可以再繼續傳播了。
”
“所以你還打算接着這麼幹嗎?等我走出這棟樓時再從我腦袋裡删點東西?”
“不可能的。
那種巫術我現在也無法使用了,是一次性的。
”
“真棒。
”羅彬瀚說,“我都想給你打五分了。
可是我有這麼一種感覺,你知道吧?我覺得你還有進步空間。
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不知是什麼緣故,周溫行把你的地址記了他的筆記本裡,雖然寫的不是你的名字。
起碼說明他對你挺上心的,就因為你逛過幾天陰曹地府?會用一點點遺忘咒語?所以,我隻給四分。
”
周雨終于露出了動搖的神色。
他望着與燭火近在咫尺的筆記本,仿佛在考慮能否順利搶奪下來。
羅彬瀚直接把筆記本封底的一個角晃進火裡,又飛快地扇出來——他知道那個位置裡頭是空白頁,但接下來可就不好說了。
“我可不想返回去打低分。
”他用手指摁滅了封底上的最後一點火星,“再低于四分我們就散場。
”
周雨擡起手,制止了要撲向蠟燭的蔡績。
他最後沉吟了片刻,然後說:“凍結必須确定我的位置,否則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
“他在提防你。
”
“嗯。
”
“你有什麼本事叫他那麼害怕?”
“因為殺死0206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