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海底待一萬年啊。
我們這兒有東西能破壞你的匣子嗎?”
“我不會說得很絕對。
這種材料原本不是為了堅不可摧而設計的,可如果不按照預設的方式打開,我們不知道後果是什麼。
”
“如果有人硬要摧毀你的匣子呢?那後果是什麼?”
“沒有任何後果。
我的匣子本身沒有做防禦系統設計。
我認為這是制造者有意為之。
”
“你明明就電過我。
”
“這在無遠的标準裡和‘防禦系統’毫不相幹,先生。
您也可以把自己的手機當鎮紙用,雖然它不是為這件事設計的。
”
羅彬瀚倒在枕頭上,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總之你們就是沒法安全地打開那個匣子。
”
“暫時如此。
”
“讓我去看一眼那個匣子。
”
“您從目标那兒得到了疑似密碼的信息?”
“沒有,但這是我應得的。
”羅彬瀚磨着牙齒說,“我為了幹掉那東西搞成現在這樣,我當然有資格去他爆出來的裝備上摸一把!”
“您不覺得這念頭有些幼稚了嗎?”
“這算什麼?我又沒要求去他的墳頭上跳舞。
而且不管怎樣我們都得打開那個匣子的,對不對?沒準我的刀在這件事上也能派上用場。
我們就找個附近沒人的地方,拿刀子撬它試試看。
”
李理沒對他的妙計給出任何評價,隻答應在第一輪檢測結束後會讓他親眼瞧瞧那個匣子——連這也是羅彬瀚百般争取的結果,她似乎認為他根本連看都不必看,這點真叫羅彬瀚難以理解。
他耐着性子睡了兩三個小時。
這回沒有做夢,他睡得很安心,等他睜眼時天色朦朦,拂曉将至,李理告訴他接應船隻已在準備中。
羅彬瀚又揭下臉上的紗布試了試。
他的左眼看東西還是不清楚,但比剛醒時好了許多,至少分得清五米外站的是樁子還是活人。
“你能給我弄副墨鏡嗎?”
“已經在接應船上了。
”
“還有我的右手。
”他努力彈了彈右手的指頭,“這石膏就不能拆了嗎?我怎麼跟别人解釋這個?”
“說您又出車禍了,就在送學弟回酒店的路上。
”
“我已經受夠那些狗屁流言了。
”羅彬瀚斷然說,“我的右手現在都不疼了,拆了也沒事。
”
李理在這件事上不肯松口,隻說他對自己恢複力的判斷“極富樂觀精神”。
可羅彬瀚也咬死了他不能把右手吊在脖子上到處晃。
南明光再過兩三天就該回來了,他也不可能好幾個星期都不回家,他的手腳必須得看着像個樣子。
最終還是李理讓步了,她告訴他有種新型的可塑形支具能頂替石膏的作用,并且材質很薄,可以用衣服遮住,可是在白羊市弄不到這種器材,她得額外花時間去調。
于是他們又要多等兩個小時,讓骨折支具也能随着接應船一起送來。
在此以前他們用石膏鋸拆了他右手的石膏,也卸掉了左膝蓋的夾闆,羅彬瀚馬上就因為亂動而疼得滿頭冷汗。
“我告訴過您了。
”李理說,“不惜身命或許聽起來很高尚動人,但事實往往并不如此。
”
“你幹嘛不早點準備那種支具?我們可以剛開始就用上的。
”
“成本問題,先生。
”
“成本!”羅彬瀚失聲嚷道。
他剛才拿右手撐桌子,痛得眼前發黑。
“溝通成本。
您要的這樣東西在本地區還不是市售品。
我們是要從别人的實驗室裡拿的。
”
羅彬瀚隻得由她去了。
他老老實實地倒在床上,為盲目膨脹的自信心買單。
等拆石膏的人出去以後,他才說:“你還在監視我的熟人嗎?”
“是的,您想了解誰的現狀?”
“不,我就随口問問。
确定沒什麼事發生就行。
”
“您擔心什麼事?”
“我……很難相信我們真的把他幹掉了,你理解嗎?計劃确實是這樣沒錯。
可連宇普西隆也沒幹掉他,我們卻成功了,這難道不奇怪?”
“您這是在比數值大小。
可現實不是這麼運行的,貓可以比大象更會抓老鼠。
”
“這我當然知道,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他完全沒必要這麼幹的啊?突然跳到我面前亂晃,然後被我殺了。
這件事到底有什麼意義?就像他故意想逼我對他動手似的。
難道他想叫我殺了他?”
“這是個有趣的想法,可還是解釋不了他為何選中您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
“他們說他身上有個詛咒。
”
“針對一切想殺他的人,是的,傳聞所有懷此意圖者将遭遇不幸。
”
“那你和我呢?”羅彬瀚問,“我們兩個會怎麼樣?那個不想他死的家夥又會怎麼報複我們?”
“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
此人既已死亡,詛咒的效應也可能會随之消失。
”
“你多幫我看着點吧。
”最後羅彬瀚隻得說。
他吞下止痛片後又勉強睡了一會兒,直到接應船帶着衣物、墨鏡和支具趕來。
這所謂的骨科支具乍看有點像運動員的關節護具,但實際構造要複雜得多,有數個固定骨骼用的合金環帶與半液态的内襯,别人幫他戴好後确實能藏在單薄的夏裝裡,可也并沒他期望中那麼方便。
他走路還是很僵硬,右手使不出任何勁,不過是瞧着稍微體面些。
他們還給他的臉頸上抹了點膏粉,蓋住些皮膚的傷口和淤青。
最後他才戴上一副飛行員式偏光墨鏡,打扮得像個青春版南明光似地坐船走了。
他先是回了白羊市,又坐一輛運木材的貨車鑽進梨海市的舊工業園裡。
兩個月前李理在這裡租下了一間小工坊作為落腳點,如今它的内部幾乎都空了,右側牆邊隻有一張折疊行軍床和一箱子雜物。
他先前留在海島民宿裡的行李與他的備用手機都放在行軍床上,表明他的替身演員已到此一遊,正式把社會身份交接給原主。
羅彬瀚走到床邊坐下,望向牆角處嶄新的全封閉玻璃缸。
忽略掉頂部的攝像頭和底下的噴火槍,玻璃缸本身的内部環境已經相當不錯。
有雨花石底砂、沉木與各色陶瓷造景,苔藓、薜荔、金線蓮、秋海棠、冷水花、各種蕨類植物……把缸裡的中低層空間全都蓋住了。
外人即便走近細瞧,也不會發現枝葉之下的其他秘密。
而玻璃缸中央是一座石雕外殼的火山景觀,平時會從頂部噴出濕潤的水霧,必要時也會噴出引爆用的氫氣。
羅彬瀚懷疑這座微型火山也是李理故意挑的,她就是在細節上有這種扭曲的小癖好。
玻璃缸中的綠叢輕輕一顫,一汪半透明的粘液緩緩出現在缸壁前。
羅彬瀚擡手跟它打了個招呼。
“米菲。
”他說,“新居所體驗如何?”
粘液滾湧前進,在苔藓與秋海棠的葉片底下半隐半現。
它沒有把發聲器官露出來,但羅彬瀚聽見它借助缸内的揚聲器回答道:“很不錯。
”
“看出來你比較喜歡這個新地方。
”
“食物還是不夠多,”米菲說,“但是要新鮮些。
你的事解決了嗎?”
“最危險的部分解決了。
”
羅彬瀚發覺缸中生物的體色更翠綠了,不知這是否和李理提供的食物種類有關。
據他所知,近來它的食譜主要是混合飼料、苔藓、蕨類和小型昆蟲,吃這些肯定是比半夜偷摸啃冰箱裡的凍肉要愉快。
不過這倒不是他特意把它從家裡偷出來的理由。
主要還是信任問題。
菲娜已經和俞曉絨相處得很好了,體型肉眼可見地發胖,晚上也睡在一起,這會成為俞曉絨的一道安全保險。
可眼前這個生物就太聰明了,可以說是太通人性了。
一個能思考哲學問題的生物當然也懂得思考更複雜的利弊得失。
如果有一天他失蹤了,這東西會做什麼實在很難說。
他也考慮過讓它去陷阱箱裡擔當誘餌,這主意是太馊了,李理頭一個反對,他自己也馬上就否決了。
從情理的層面說,它沒什麼義務為這個星球的存亡出力;從務實的角度看,這東西本領不小,趁緊要關頭背叛他們的概率也不低。
在兇吉難料的生死之戰上,控制住它比利用好它重要得多。
不過現在風險期已快結束了。
他可以開始考慮把它運用起來。
畢竟它形态自由,而且多少有些關于外界的見識。
“我想要你幫個忙。
”他說。
“什麼忙?”
“等下可能會有個匣子送過來,你幫着一起看看。
我們覺得那裡頭會有些重要的東西。
”
粘液輕微而規律地蠕動,緩緩答應了這個要求。
羅彬瀚由着它去思考,自己則打開手機查看消息。
排在首個的是南明光,就在十分鐘前,很簡短地告訴他今天能出複診結果。
羅彬瀚算了算時差,估計這老家夥正徹夜難眠。
第二個是小容,問他今天來不來公司,他琢磨了幾秒,然後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