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
其實他不需要造槍,畢竟他自己是有一把的,而除非周溫行已經開始到處殺人,他絕不會考慮把這種熱武器交給羅嘉揚的朋友們。
他真正缺的可不是槍,而是信得過的手。
要是李理不止是雙萬能的眼睛,還真有無數雙實實在在的手倒好了——這個念頭使他輕輕地叫了一聲。
“您想到了點什麼?”李理問。
“是有個新的主意。
”羅彬瀚說,“不過還很潦草,咱們别在這裡說吧。
”
他終于打開電腦,開始處理那些投資公司送來的報表和申請書。
關于農家樂項目土地抵押的訴訟案已在準備之中,他心不在焉地看了半個小時,陸津走進來問他是否要提前去酒店。
羅彬瀚這才想起來他上午說過要和審計組一起吃飯。
那時他還沒聽見周溫行在電梯裡說的話,可現在這似乎沒什麼必要了。
他多得是更緊急的事可做。
“改到周五晚上吧。
”他對陸津說,“我這幾天有點别的事要處理。
”
陸津答應了,還順道帶了堆申請文件給他,請他代替出去的南明光簽字。
羅彬瀚連着簽了二十幾遍,已然感到紙面上的那三個字變得十分陌生,仿佛不是自己的名字。
他不得不再三确認,才把文件交還給陸津。
“南總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中午。
”
即便是宇普西隆從永光境直沖此地,要在後天中午以前逮捕周溫行恐怕也難以辦成。
羅彬瀚隻好接受事實,那就是他的雙重生活已經徹底撞在了一起。
要在南明光面前演好角色一向是最難的。
他關切地對陸津問:“南總這兩年頸椎還好吧?”
“還好?”陸津遲疑地回答。
“提醒他注意保養。
”羅彬瀚從容地說,打發滿頭霧水的行政助理走了。
這幾乎是一整天以來他最開心的時刻。
當然了,要是他搞砸了,這話搞不成會成為他日後揮之不去的夢魇。
這更能提醒他非把這件事辦成不可——哪怕是要從蹲在工房裡研究放射性物質開始。
審計組在六點差五分時下班了。
比财務部的常規下班時間晚半個小時,但以審計期的标準而言也算是早退。
羅彬瀚确認他們全都登上了接送的專車,才發消息叫羅嘉揚去裝攝像頭。
其實他還真不知道羅嘉揚以前有沒有幹過類似的事,難免擔心整出差錯來。
但他決心要讓羅嘉揚好好練上一練,因為“藍洞”的攝像頭也不夠多,他們日後還有得要裝呢。
“我這不會教壞他吧?”羅彬瀚問,“萬一他從這件事裡得到樂趣該怎麼辦?”
“我隻聽說過偷窺癖,先生。
”李理說,“令弟隻負責安裝卻無從窺看,而我從未聽說有人愛上一項隻能付出卻無法分享成果的工作。
”
“我得教會他社會的險惡啊。
”羅彬瀚用心良苦地說。
他起身下樓去了停車場。
開車的時候他不得不把耳機摘下來以确保安全,也沒法時時去瞧手機上的消息,但他已經和李理約定過幾種鈴聲暗号,以便在有外人的場合提醒他不同性質的突發情況:《仲夏夜之夢》代表俞曉絨在偷聽;《荷塘月色》代表石颀正在走向險境;《藍色多瑙河》暗示雷根貝格的變故……這些曲子都隻代表了他得盡快想辦法檢查手機消息,而隻有兩種暗号是他必須立刻應對的——舒伯特的《魔王》代表有人即将死亡,而《夜後詠歎調》代表他自己就要大禍臨頭。
“你也該知道,”羅彬瀚在紅燈時抱怨說,“就算是犯人要被注射死刑,他們臨死前聽到的也是《從頭再來》這一類的歌啊。
”
手機沒給他動靜。
直到他下車以後,李理才向他解釋為何一定要給注射死刑犯播放舒緩愉快的音樂。
正因為事情已無可挽回,他們才需要最後的一點靈魂撫慰。
她許諾要是真到了那種地步,她當然也會給羅彬瀚挑一首能叫神經徹底放松的安魂曲。
“謝謝。
“羅彬瀚說,“再見。
”
他把手機設置調到了免打擾(這對李理當然是沒用的,他隻是要表明态度),接着走進商場裡,尋找他以前無意中看見過的一家商店。
那店的名字很怪,他徹底記不起來了,所兜售的商品盡是所謂的“新潮玩具”,諸如磁流體或桌面機器人。
叫羅彬瀚感興趣的是櫥窗裡展示過一種挺複雜的玩具機器人,是由許多金屬球體與磁性連接杆構成的,号稱能夠讓玩家自行設計和編程,做出各種各樣的形狀與性能。
這種玩具噱頭很大,但羅彬瀚估計它實際上賣得不怎麼樣。
也有買家可以不在乎昂貴的售價,可是技術門檻也擺在那裡。
他自己就對機器人編程一竅不通,因此也隻是看了兩眼就走開了。
可要是那種玩具真能自由拼裝和設計——哪怕是水分很高的“自由”——李理就能從物理層面上給他“幫把手”了。
沒準會是一出奇招,如果他們能把周溫行困在某處難以遁逃的地方,而他在正面牽引住注意……畢竟明槍易躲而暗箭難防。
這個“幫把手”計劃朦朦胧胧地在他腦袋裡醞釀着。
有許多難以解決的障礙:什麼地方能困住周溫行?他怎樣才能吸引住對手卻不被擊倒?李理又要用什麼辦法給那東西緻命一擊?可等他到了地頭,現實又給他潑了新一盆冷水。
那家機器人店早就關門大吉了,變成了一家賣動漫玩偶與扭蛋盲盒的玩具店。
看來編程機器人的市場比他想象的還要小一些。
他站在那兒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于是他又戴上耳機,給他的頭号聯系人撥了語音電話。
“看來你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先生。
”
“确實,它已經倒閉了。
”
“可你究竟在找什麼呢?”
“一個念頭罷了。
”羅彬瀚說,“我琢磨着要是能讓你有個實體就好了,沒準會吓我們那位一跳。
”
“以我們這個地方的技術水平,恐怕很難令一個外客感到驚奇。
”
“你覺得即便給你一具實體,也沒法給他造成多少麻煩嗎?”
“那需要設計得相當巧妙。
”
“我們确實做不到讓機器人栩栩如生。
”
“幸好我們不需要栩栩如生,”李理說,“在這件事上,把我拟人化是個很糟糕的思路,先生。
再強壯靈敏的人也很難對抗他,如果你打算賦予我一個實體,我們最好是先把它想象成一種機關,而非一個幫手。
”
“我沒什麼思路了。
”羅彬瀚承認道,“咱們還是對那東西了解得太少。
不過今晚我會設法改善這一點的。
希望我要去的下一家店還沒倒閉。
”
“店的名字是?”
“槍花。
”羅彬瀚說,“那裡倒四處都挂滿了空子彈殼,跟你白天想要的效果差不多。
要是我真想造槍械,大可以直接把那家店給買下來當幌子。
前提是,它現在的店主别再把我丢到大街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