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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5 于天堂與地獄之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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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劉玲終于驅車趕到了。

    她穿着那件羅彬瀚印象深刻的藏青色吸煙裝,把外套披風似地搭在肩膀上,氣概堂堂地登場亮相。

    坐在窗邊的羅彬瀚瞧着她走到前院裡,跟某個正指揮别人檢查草坪的警察搭上了話。

    她們想必是熟人,所以劉玲肆無忌憚地指着門口問了好半天,最後竟然用不着俞慶殊出面就輕松走進了屋子裡。

     推開前門前,她盯着腳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走到客廳裡站定,把一隻提包撂在沙發上,叉着腰環顧整個底樓。

    羅彬瀚一向覺得她這種腔調特别有意思,因此從不主動打斷,而是興味盎然地喝着他的熱可可。

    當劉玲瞧見他時,他舉了舉杯子表示招呼。

     “你們這兒昨晚進土匪了?”劉玲說,眼睛瞥向廚房門口沾染血污的防滑墊,“聽說死了人?” “來了個瘋子。

    ”羅彬瀚接着吃他的早午餐,“先是冒充警察闖進來恐吓我們,然後又自己撞死在我們家門前。

    ” “你的腿怎麼了?” “一點小傷。

    ” “那瘋子弄的?” “他還弄傷了絨絨的手。

    ”羅彬瀚說,看見劉玲的眉頭開始打結,“反正都不算嚴重。

    他對自己倒是夠狠。

    ” “他跑到你們這兒到底是想幹什麼?” 羅彬瀚沖她做了個怪臉:“發瘋。

    ” 劉玲放棄了向他打聽更多消息。

    她往廚房裡探了一眼,沒找到第二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伱媽媽人呢?” “在樓上和警察談話,馬爾跟她在一起。

    絨絨和她同學在她自己的卧室裡。

    ” 後院裡已經響起雷奧興奮的吠叫聲,它也許是聽出了熟人到來的動靜,但卻不能出來迎接。

    俞曉絨把它栓在了後院的柳樹上,以免幹擾警察的檢查工作。

    屋子裡的電話差不多十分鐘就要響一次。

    消息靈通的友鄰們都關心他們,迫切想知道他們是否安好(以及命案的種種駭人細節)。

     街道對面還遠遠站着幾個遊手好閑的青少年,對十五号門前的情形指指點點。

    他們當然瞧不見屍體,那具形狀可怖的遺骸早被運走了,可門口和前院裡濺射的血迹也足夠他們興奮一整天了。

    在這晴空如洗、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沒有什麼比鄰居家門口發生的驚悚命案更激動人心。

    要不是這屋子裡的住客都平安無事的,他們今夜就會潛進來玩通靈闆。

     前院搜索草坪的警察在外頭喊着他們的探長,也許發現了什麼線索。

    後院裡的雷奧還沒嚷夠,而電話又令人發狂地叮鈴鈴直叫起來。

    這陣雞飛狗跳吵得劉玲頭暈。

    她捋了把油光閃亮的卷發(不消說,她肯定是從徹夜通明的辦公室裡趕來的),再用指頭使勁地捏捏鼻子,上樓找俞慶殊去了。

     羅彬瀚繼續從容地吃他的早午餐。

    他不必起身去應付警察或電話,因為他隻是個愚蠢的外國佬。

    他老媽要求他絕不單獨和警察談話,更不準亂說任何關于昨夜的事情,要是誰用英語或德語跟他搭話,他隻管傻乎乎地問對方能不能說中文。

    這安排倒是很合他的心意,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會惹上什麼法律麻煩,因為無論昨夜的情形多麼怪異,羅得都百分百是自殺的。

    他自己主動走出屋子,然後生生把自己的腦袋撞了個稀巴爛,連五官的形狀都分辨不出來了。

    門口的攝像頭完整記錄了他的瘋狂行徑,那可是鐵證如山。

     叮鈴鈴的噪音還在繼續。

    樓上某扇房門打開了。

    羅彬瀚扭頭瞧見漢娜·察恩從俞曉絨的卧室裡走出來,駕輕就熟地接起電話,用絕對是佯裝出來的虛弱聲調應付了好鄰居們的慰問。

    然後她便走下樓來,從羅彬瀚盤子裡拿走一塊沒動過的酥餅。

    羅彬瀚觑了眼她的臉色,發現她神采奕奕,一點看不出徹夜未眠的迹象。

    可真是周雨羨慕不來的青春活力。

     “不去上課了?”他随口問。

     漢娜睜大眼睛。

    “當然不,”她用吃驚的口吻說,“在發生了昨夜的事情以後!我和可憐的詹妮娅當然都得休息幾天。

    ” 羅彬瀚又古怪地瞄了她一眼。

    他不知道這丫頭說的話是真是假,甚至懷疑她父母現在是否知情。

    在昨天夜裡,羅得發瘋的那個時刻,她的确受了驚吓,可一夜之後便又是個滿腦袋鬼主意的怪丫頭了。

    這符合一個青春期孩子的正常心理嗎?他說不準。

    他已經脫離學生時代太久了,隻覺得那種野蠻而發乎天性的狡猾有時怪吓人的。

     漢娜在他對面坐下來,一雙翠眼望着窗外來來去去的警察。

    借着玻璃的反光,羅彬瀚悄悄打量她,心裡琢磨她究竟知道多少事。

    昨夜警察來得很快,屍體的狀況又太吓人,各種各樣的麻煩都讓他們疲于應付,他還沒來得及和俞曉絨進行一次開誠布公,至少在某種程度上真誠的談話。

    倫尼·科萊因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得又是怎麼學會那個把戲的? 在他離開雷根貝格之前非得把這些事情搞清楚不可。

    而與此同時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身上的包袱。

    關于天空之外的那些事,他又應該告訴俞曉絨多少? 他習慣性地抓起手機,看了一眼消息框。

    經曆過險些緻命的網絡問題以後,他仔仔細細檢查了手機設置,還有剩餘的話費。

    沒有任何看得出來的毛病,但他還是決定回去就把這手機換掉。

    它搞不好已經在寂靜号穿越某片特殊區域時就故障了,寄宿了一個意圖謀殺他的宇宙惡靈。

    而為了避免來自官方的麻煩,他還在警察趕到前删掉了那兩條發送失敗的消息,改為詢問莫莫羅什麼時候方便跟他在梨海市碰個頭。

    他甚至不敢打電話交代情況,因為眼下就連雷根貝格都能冒出個羅得,他可說不準自己的通訊安全是不是真能得到保障了。

     莫莫羅還是沒有回複他。

    這次的延遲至少已有七個小時,不禁讓羅彬瀚懷疑永光族是否也遇到了麻煩。

    他勸說自己再多等半天,别輕易把敏感信息發到網上,手上卻忍不住反複打開莫莫羅的身份資料,或是回翻之前他們互相發送的圖片。

    他漫無邊際地想象那個秘密,那件荊璜和雅萊麗伽瞞着他的事,莫莫羅正背着他進行的秘密行動。

    也許羅得隻是個開始,很快全世界的人都會一頭撞死在别人家門口。

     這個念頭讓羅彬瀚很不合時宜地笑了,直到他發現漢娜正偷偷打量着他的手機。

    這可不是乖學生該做的事情。

    他立刻把手機收起來,然後笑眯眯地瞧着漢娜。

    如此明顯的表示卻不能叫這丫頭知難而退,她滿面無辜地眨着眼睛:“有什麼有趣的新聞嗎?” “不過是和朋友聊聊電影。

    ”羅彬瀚說,“反正今天咱們是别想出門了,我正考慮找點有意思的東西看看。

    ” “你想看什麼?” 這正是羅彬瀚暗自等待的問題。

    他不懷好意地搜出那部名叫《狐狸與獵狗》的動畫電影,把它拿在漢娜面前晃。

    “我覺得我們該看點溫馨的片子,”他陰險地說,“一對兩小無猜的動物夥伴,最後因為人類反目成仇。

    你覺得怎麼樣?” 漢娜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肯定看過這部片子。

    ”她回憶着說,“那是小學的事了,但我還記得裡頭有個老奶奶,還有一頭熊——狗和狐狸長大後本來已經分開了,成為了敵人。

    是那頭熊的襲擊叫它們和好的,對嗎?” 羅彬瀚并沒真的看過這部片子。

    他隻能不置可否地在手機上搜起劇情梗概。

     “我記得是這樣沒錯。

    ”漢娜相當确信地繼續說,“不過我不喜歡這部片子,老套的大團圓。

    我倒是更喜歡它的原著,我想應該是同名。

    狐狸是被人類養大的,這點和電影一樣,不過它和獵狗從來不是朋友。

    實際上那隻獵狗一直為獵人追殺狐狸,他們還殺了它的孩子和配偶。

    ” 羅彬瀚直勾勾地盯着她,不過漢娜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

    “他們最後抓住了狐狸。

    ”她帶着幾分愉快地口吻說,“終于把它幹掉了。

    老獵人既然完成了目的,就得收拾行李進養老院去了。

    但那裡是不準養狗的呀!所以,在搬進去以前,他就親自用槍把那隻忠誠的獵狗打死了。

    ” 一片樹葉在街頭靜悄悄落下。

    漢娜若有所思地點着自己的手指:“我好奇他們為何要把電影拍成一個溫馨故事。

    ” “也許,”羅彬瀚說,“為了讓大部分孩子不必在影院裡尖叫痛哭?” “沒有工作和退休金的确是怪吓人的。

    ”漢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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