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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5 審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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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像說,但她已然快要湮沒在彌漫呼嘯的蒸汽中。

    羅彬瀚不由開口說:「我發現……發現……都是些小事……不重要……」 「說下去。

    」對面的人低語道。

     又是一股緻人疼痛的炙熱包覆住他的頭腦。

    此刻羅彬瀚聽得更清楚了,原先萦繞在他腦中的那種噪聲,那斧钺入肉的噗噗悶響已經化為蒸汽的嘯鳴,而庭院夜燈曾經盛亮如焰,此刻卻漆黑如煤,自其中放射出陰影與黑夜。

    他想要退後并且離開,然而對方的話語與手爪都已将他抓縛。

    那五根指頭如鐵環鑲嵌在他的血肉中,而寒冷的濡濕深入骨髓——可他認識這股濕潤的寒氣,如同識得冥河的愁霧與獄火的殘灰,他浸入影中的左手亦如是。

     「什麼樣的小事?」那人柔聲問道,「那對你真的隻是小事?難道我們不能從小事中悟出啟示?」 「啟示?」羅彬瀚反問道。

    肩膀上的那雙手在把他拖得更近,他踉跄着往前傾,靠近噪鳴聲的源頭。

    他的嘴巴似乎也不再由他自己掌控:「你問我能悟出什麼樣的啟示?這裡頭能有什麼狗屁的意義,這一切——」 炙熱已經從他的口鼻耳眼中往外流溢,内蘊的痛苦轉化為了将之宣洩的渴望。

    他凝視着對面男人的面孔,時而在光中流露出血色,時而則黑暗得僅有輪廓。

    在顱内火煙的掩蓋中,此人的相貌猶如他自身的鏡像。

    他死死地盯着對方,對自己說别去聽那個聲。

    想想俞曉絨。

    想想她失望的眼神。

    想想她怒氣沖沖地朝他嚷嚷的聲音。

     突然之間,羅彬瀚望進了蓋德·希林的面孔深處,就像從一隻麻袋的紮口窺見它内側的紋理。

    他看見了兩張完全不同的面孔。

    這兩張面孔都長在蓋徳·希林的脖頸上,既非左右并排,也非上下疊放。

    它們全然就是在同一處,卻又能同時為他所見:其中一張年輕男子的面孔傲慢且帶有傷疤,目光空洞渾似死屍;另一張則焦枯衰老,皺皮薄透如黃紙,其下可見骨骼,而童孔深處射出尖銳駭人的亮光。

     羅彬瀚使勁甩開那隻寒濕的手。

    他頭痛欲裂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東西。

    兩張面孔重疊交錯,時而彼此融合,時而錯亂拼接,最後原本自稱為蓋德·希林的那張年輕面孔如海市蜃樓般消散了。

    當他帶着透徹骨髓的寒冷與驚懼觀看時,站在那裡的是一個骨瘦如柴、眼放尖光的蒼老怪物。

    它穿着警察的服飾,卻并非合身的尺寸,頭上毛發稀疏,嘴唇沾滿鮮血。

    曾經被他當作庭院夜燈的倒影正來自此物童中,似冥府深處的幽光。

    它說話時音色刺耳,正是他不久前當作喘息的噪聲。

     「你……」那東西的咽喉鼓脹,「你的……」 羅彬瀚勐然伸手揮出一拳。

     所有合理原因似乎都是行動之後才被想出來的。

    在那一刻,羅彬瀚其實分辨不出自己是否真的産生了想法。

    他沒有往後退,而是往前撲去,要把那個正在發聲的東西打倒在地。

    他先是給了那東西的臉上一記重拳,然後清晰的念頭才浮現出來:見鬼,他不能讓這個東西進到屋裡。

     他握拳的手碰到了那層皺起的皮膚,觸感如同發酵的薄面皮,内裡的骨骼也像是空的,毫無分量可言。

    這顆極不像人的頭顱因他的勐擊而變形了,可是他卻沒有受力的感覺,仿佛打中了一隻飄舞的塑料袋,兩隻童中的光亮仍然一眨不眨地對着他。

    碰見這種事的下一步是什麼?也許該是把武器掏出來。

    但他并沒帶任何不屬于地上的東西,他把它們留在了梨海市的公寓裡,就像出去度假的人懶得帶上辦公室的門卡。

    現在想來,這或許不是個聰明的決定,甚至将會是個愚蠢的決定。

     那東西的頭顱在他拳曲的指頭底下變形了,但沒有露出一點疼痛的迹象。

    兩條手臂如僵屍般搭住他的肩膀,指頭嵌進了肉裡。

    它想把他的手臂卸掉,而羅彬瀚從肩關節劇烈的疼痛意識到,如果換成一個普通人,這東西真的能靠十根指頭做到。

    它指縫間散發的潮濕寒意已浸染入他的血肉,暗示着巨大的危險和不祥。

     這時他終于想到了呼救。

    他應該喊更多的人過來幫忙,或者至少發出警告,才能确保在這麼一個奇怪的東西面前全身而退。

    旋即他又打消了這個主意,因為無論他怎麼喊叫,最先趕到的必然是十五号裡的成員。

    假如這怪物把它指頭的力量施加在俞曉絨的咽喉上——那是根本不容假設的情形。

    于是他低頭朝對方勐撞過去,把對方按倒在草叢裡。

    這個過程中他的肩膀仍然被鉗得緊緊的,令他的手臂難以挪動。

     「傾聽……」那東西含湖不清地說。

    它的眼睛因為臉部變形而錯位,幾乎連在了一起。

    童中之光卻愈發耀眼。

    它的容貌與聲音裡又混入了蓋德·希林的幻象。

    當羅彬瀚壓在它身上,試圖把手指***它的眼眶裡時,那雙眼睛竟然在面孔上蠕動起來。

    它的嘴巴打開到了常人的兩三倍,裡頭的牙齒是尖的,牙齒之後卻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當那顆腦袋以着駭人的頻率搖晃抽搐,而臉上的每一個孔竅又都不停地變換着位置時,羅彬瀚無法保證不會把自己的指頭送到對方的嘴裡。

     那東西試着主動伸頭咬他。

    羅彬瀚便使勁把頭朝後仰,用膝蓋頂住了它的腹部,至少是某些爛泥般柔軟而深陷的東西,然後伸手去掐它的喉嚨。

    他發覺這東西可能會呼吸,要麼他也可以試試把它的腦袋掐下來。

    但他剛一使勁,那雙掐着他肩膀的手順勢滑落下來,交叉着扣住他的臂彎,把他的上半身往底下拉扯。

    羅彬瀚發覺自己的臉離那兩排森森利齒有多接近,馬上就後退施力,想從對方交叉的臂鎖下鑽出來,立刻又在肚子上挨了沉重的一腳。

     他從對方身上滑脫了下去。

    這東西練過格鬥,他在閃念間想到,它真的練過——但它真的是蓋德·希林嗎?它又怎麼會冒充起一個有名有姓的警察?像這樣的怪物他以前并未見過,或許又是沖着荊璜或者法克來的。

    他應該把莫莫羅找來。

    可手機還留在房間裡充電,更别說遠水救不了近火。

    如果他要找人幫忙,最好是就在雷根貝格的範圍裡挑。

     隻有一個人最适合對付這件事。

    他在地上伸出右腳,把那剛剛站起來的東西又絆了一跤,随後挺身跳起,抓住那東西的兩隻腳踝,高舉到自己的胸口。

    他幾乎把它整個兒倒提起來,讓它的背嵴對着自己身前,隻把那顆恐怖的腦袋壓在凹凸不平的石闆地面上。

    如此一來它就沒法咬到他的手,也不施展不出太大的力氣,隻能用揮舞的手臂去抓他的小腿。

     羅彬瀚一邊躲閃着那東西的手臂,一邊把它往花園外拖。

    他知道這樣做肯定會被二樓的人發現,甚至客廳裡的人也會透過窗戶瞧見,但他可沒把握挾持這麼個東西繞遠路。

    他隻能速戰速決,帶它去找整個雷根貝格唯一有可能幫上忙的人。

    那就是陳薇的徒弟昂蒂·皮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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