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太明白這個事。
”羅彬瀚說,“我以為宇宙裡沒有那麼多甜口——我昨天還上網查過呢,實際上我們這兒的大部分鳥類都嘗不出甜味。
我以前還以為外頭的口味會更加……怎麼說,多樣性?”
“可是羅先生,糖瘾和甜味并沒有什麼絕對關系呀。
就像雖然羅先生你識别不出氧氣的香味,但也是親氧生物。
能讓神經興奮的物質也并不一定需要感受器來識别。
”
“就是說我也可能得糖瘾?”
“不會的羅先生!你完全沒有問題!你們的生理結構還不需要擔心糖瘾,因為在形成成瘾效果前,應該會先達到中毒的劑量。
”
“那我就放心啦。
”羅彬瀚說。
穿過檢查站時他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幾個警察站在關口抽查往來車輛,羅彬瀚注意到其中兩個穿的并不是交警制服。
他沒有多朝他們打量,免得引起無謂的懷疑,而他們也沒對他多做盤問,顯然要找的不是兩個坐在招搖跑車裡的年輕男人。
他們順利地穿過檢查站,進入與濕地相連的森林公園。
這是個溫度适宜的日子,公園的停車場幾乎要滿了,羅彬瀚費了不少力氣才堪堪把車塞進那個設計得非常愚蠢的空位裡。
他捏着方向盤的手都出了汗,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非得開車過來。
荊璜确實說過能把他一并捎過來,但他隻說要自己來。
他也得适應這該死的車和該死的交通。
“我們為什麼非得來這兒?”他在買門票時對莫莫羅問。
“玄虹先生說要走一條捷徑。
”
“我知道他是這麼說的。
但到底什麼是‘捷徑’?”
莫莫羅隻是無辜地搖搖頭。
羅彬瀚也并不指望他能回答。
看來這又是某些古約律間的小秘密。
捷徑。
這個詞令人想到傳送門,蟲洞或是密道。
不管哪一樣都不算稀奇,可羅彬瀚想不明白的是這條捷徑為何會落在白羊市的濕地裡。
那兒實在沒什麼特别的,除了他是在那兒第一次碰到荊璜,還有阿薩巴姆的死鬼同事。
抛開這些,他還能想到的就是那兒或許是個不錯的埋屍地點。
那些深密的蘆葦叢,幽暗的水窪與崎岖的譚穴,在候鳥不至的季節裡沒人會去關心。
在由白羊市、梨海市與蝸角市形成的三角區域裡,這片濕地是中小型犯罪的理想地點。
但也隻是中小型的,真正的大案隻會發生在人群之中。
人少偏僻或許是這裡被荊璜選中的原因,要是他們到時候真打算開個傳送門之類的。
也許會有巨大的聲響,會有天空中的奇光,會有飛速傳播的ufo謠言,然後就會有警察在檢查站找一個開紅色跑車的可疑青年男子。
關于這部分羅彬瀚已經懶得去想。
他買了兩隻搖搖欲墜的三球冰淇淋蛋筒,跟莫莫羅坐在湖畔等着夜幕降臨。
他注意到天空蓄滿陰雲,是一種暮雨前的青灰色。
映照天光的湖面因此也呈現出深沉晦暗的墨綠色調,而湖畔的草木卻那麼鮮豔奪目。
如果仔細觀察就能找到各色花朵遍開,可他感受到的卻隻有濃郁而靜谧的綠意。
湖上的行舟與草地上的遊客似乎都消失了。
他隻看見陰影般無窮無盡的秀美幽林,而這片深林也在緩慢地融化與重組。
它是翠色的雨幕與浮雲,逐漸将他浸沒在永遠的寂靜之中。
他的左手已經觸摸到碧潮濕潤的浪濤,寒冷在向上翻湧。
“羅先生,要走了嗎?”
羅彬瀚眨了一下眼睛。
他看見夕陽已經落在林尖,零星的遊客正走向出口,而他和莫莫羅的冰淇淋早就吃完了。
他的手背上挂着兩三滴雨珠。
他立刻站起來,和莫莫羅一起走向森林公園深處。
在成片芭蕉叢的掩護下,他們輕易地翻過圍牆,進入公園後部的保護區範圍。
跨越一片長滿晚香玉的空地時,羅彬瀚注意到遠處有着疑似安裝攝像頭的高架,可高架頂端卻站着一隻有冠的大鳥。
它靜靜地趴卧着,似乎也在望着他們。
天徹底黑下來了。
厚重幽深的草甸裡交織着急躁着的蟲鳴。
羅彬瀚幾乎看不清楚四五米外的東西。
不僅因為月亮隐沒在烏雲後,還有前面領路的莫莫羅在微微發光。
那本來應該像手電筒一樣明亮,可實際上反而叫周遭更加黑暗了。
除了前頭那個形狀完美、纖毫畢現并且分外聖潔的後腦勺,羅彬瀚不知道自己前面還有什麼。
可是他的其餘感官卻變得敏銳了。
他能聽見草葉摩擦時的碎響,還有蟬與蟋蟀急躁的鼓動。
很偶然的幾次,他感到頭頂有羽翅拍打的動靜,但沒有聽見一聲鳥鳴。
雨霧中彌漫着草木煥發的清香與敗葉枯枝的腐臭,他古怪地想到這是生與死調和的味道。
以前他似乎從未意識到這種氣味的存在,即便是他碰到荊璜的那個晚上,氣味對他從來不是首要的記憶點。
遠方的夜幕裡亮起兩團冷調的微光,像從草叢裡飛出了兩隻螢火蟲。
可它們彼此間的距離保持得很穩定,并且還在不斷地放大。
最後,一隻黑貓猛然出現在莫莫羅的肩頭上,冷光閃閃的雙瞳傲慢地打量着羅彬瀚。
它的毛發上沾滿雨珠,在莫莫羅身上時也像在發光。
羅彬瀚覺得自己有點拿不準了。
“嗯。
”他說,“是你嗎?”
“别問蠢話。
”黑貓說。
尾巴不耐煩地猛甩了一下。
它銀色的睫毛與擡爪時露出的肉墊都讓羅彬瀚倍感熟悉。
當他試圖抓起貓爪摸摸看是否仍是火箭型時,那甩在他鼻子上的一巴掌更叫他夢回昨日。
“你之前跑哪兒去了?”他鎮靜地捂着鼻子問,“我有段時間沒見過你了,還以為你不打算管這一攤子了。
”
“我情願不管。
”黑貓冷冷地說,“但我有仍然一個承諾。
”
“那你來這兒幹嘛?送别?還是和他們一起走?”
“那小鬼要走捷徑。
”
“然後?”
“他需要我來幫他打開捷徑。
”
黑貓發着光的眼睛轉動着,顯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态。
它評價道:“這會是白費力氣。
”
“可你還是來幫忙了。
”羅彬瀚說,“我看你其實挺喜歡湊熱鬧的嘛。
反正對你也沒什麼損失。
”
黑貓悶悶地哼了一聲。
他在莫莫羅肩上墊墊腳,然後猛地蹿到羅彬瀚肩膀上。
未經修剪的爪子勾進輕薄的夏季衣料裡,羅彬瀚立刻倒吸了口氣。
他想把黑貓從身上趕下去,可後者卻把頭湊在他耳邊低語:“你也該去看看那個地方。
”
“啥地方?”羅彬瀚面目扭曲地問。
他突然覺得這貓的體重遠遠比外表要誇張。
“捷徑。
”黑貓猛蹬着他的肩膀說,“一個你絕對不該去的地方。
”
上周末新冠了,但正在恢複,給大家報個平安。
确實是比流感更危險的一種病,好在已經進入痊愈過程了,請大家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