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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 倫尼·科萊因在水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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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内死去。

    這幕場景也許隻是幻覺,是海怪制造的奇妙蜃樓,但也足夠叫詹妮娅感到快意。

    倫尼·科萊因早該死了,多活一秒都是在污染空氣。

    如果這是真的,她希望明天就能得到她媽媽的電話消息确認;如果這隻是海怪給她看的幻象,她希望這是對未來的精準預言。

     她心無旁骛地看着那一幕,幾乎忘了自己還在一艘風雨飄搖的小木船上。

    确定科萊因的生死成了她此刻最想做的事。

    就讓他去死吧。

    她在心裡祈禱着。

    不管科萊因是發了什麼瘋,就讓他把手腕那兒的主血管統統切斷,讓他肮髒發臭的血全都流光。

    那對三個死去的孩子和他們的家人是最好的。

    那對誰都是最好的。

    她是真心這樣想的,可是潛意識卻告訴她這并不符合事态的發展。

     結論是在事情發生以前就做出的。

    是在詹妮娅明白科萊因不會輕易赴死以後,那倒在血泊裡的囚徒才動彈起來。

    先是倫尼·科萊因的臉開始抽搐,肌肉痙攣得簡直沒有人形了。

    然後是他的眼睛,像兩個毫不相幹的圓球在洗衣桶裡亂跳。

    當他兩個藍色眼珠終于協調起來時,他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頭頂正上方,好像天花闆中出現了某種匪夷所思的景象。

    詹妮娅沒法知道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因為從她的角度看去,那牢房的天花闆仿佛已給人削去了,隻有一堆堆碎屑堆擠在角落裡。

    可是科萊因肯定看到了什麼,他的身體因此而拱了起來,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像在發出某種無聲的尖叫。

     詹妮娅竭力把腦袋往海面壓近。

    那其實并沒有意義,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看不見科萊因眼中的東西。

    可是一種越來越濃烈的危機感在驅趕她,要她想盡辦法搞清楚答案。

    她甚至想從科萊因那雙眼睛的反光裡看出點什麼來。

    那囚徒依然拱着身體,四肢貼着地,肚子卻高高挺着,好像試圖在地面上做仰泳動作——不,不,那不是仰泳,那是他想用這個姿勢爬開。

    他想用那肌腱都切斷了的右手爬離原本的位置,可是他連身都翻不過來了。

     一片海浪自船邊湧起,打濕了詹妮娅的額頭與臉頰,還嗆進了她的鼻腔裡。

    詹妮娅被冰冷苦鹹的海水激得猛烈咳嗽起來。

    她用力地眨眨眼睛,想盡快擺脫流進眼眶裡的海水,去看倫尼·科萊因究竟在搞什麼鬼。

    可是她越着急,眼睛就越刺痛得睜不開。

    最後她不得不把身體縮回船裡,用衣袖粗魯地擦着臉。

     她聽見赤拉濱興緻勃勃地問:“看見了什麼有趣的?” 詹妮娅沒回答他。

    在那短暫的幾秒裡,她心想赤拉濱真的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嗎?是她因懷疑而發揮了想象,還是那充滿興味的聲調裡确實藏着一絲明知故問? “你何不自己看看。

    ”她說,繼續用衣袖擦臉。

     “我可不會那麼做,瞭頭,因為我遊泳的本事不太好。

    要是我像你剛才那樣馬馬虎虎地探出去,然後又沾上了海水。

    那我可說不清會惹多大亂子。

    ” 如果不是因為海裡的科萊因,詹妮娅準會對他這番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個見鬼的玩意兒。

    她在心裡對赤拉濱說。

    如果你連一點海水都沾不了,那你半夜來劃船做什麼? 但是她沒有再和赤拉濱搭話。

    一半是因為着急要去看科萊因的情況,另一半則是她承認赤拉濱的小心謹慎是有些道理的。

    深夜的海水凍得可怕。

    她隻是在頭臉上淋到了,卻感覺渾身上下都冷得刺骨。

    要不是她還能聽到海浪聲,還能感覺到船在起伏搖蕩,她會懷疑自己被關進了冰庫裡。

    要是掉進這樣的海水裡,她可能連五百米也遊不了。

    而且這海域說不定還有水質問題,讓她碰了海水的眼睛又癢又澀一時根本睜不開。

     船又猛烈地搖晃了一下,讓詹妮娅的心提了起來。

    但緊接着她聽見赤拉濱說:“小心點,這船可沒有多少空間啦。

    要是你不坐穩當點,下一波浪就會把你打下去。

    ” “我坐得穩。

    ”詹妮娅有點煩躁地說。

    她的臉已經擦幹了,而是眼睛的刺痛恢複得很慢,令她多少感到有點擔憂。

    如果她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探險而失明,那未免就太愚蠢了。

    幸好這刺痛的确是在消退。

    她眨眨眼睛,隐約能看見燭火與月光。

     “抓牢呀。

    ”赤拉濱依然耐心地勸告道,“你這樣肯定很容易掉下去。

    難道你還能遊泳嗎?你要是掉出去了,我們是誰也不會去救你的。

    這不是說我對你有意見,可這船上本來沒有安排你的位置呀。

    ” 恢複視力讓詹妮娅稍稍松了口氣。

    她又把眼睛閉了閉,伸手抓住一塊橫闆。

    盡管海面的狀況很糟糕,她不覺得自己已到了需要别人來拯救的地步。

    她從嘴裡吐出一點海水,睜眼看向赤拉濱,打算告訴他自己并不需要這船上的任何一個人搭救——可是,她是完完全全地搞錯了。

     赤拉濱根本不是在對她說話。

    那負責劃槳的人此刻正把腦袋偏向一邊,意态殷切地望着船頭。

    周溫行站在他腿邊,而詹妮娅更靠近他的另一隻腳。

    那挂在船頭上的東西渾身濕透,雙手雙腳全挂在船外,好像一個被綁在那兒充當船首像的可憐奴隸。

    他右手腕上的傷痕還在流血,在昏暗的燭火下,那些血看起來和海水同樣漆黑渾濁,細細地筆直地落向海面。

    詹妮娅幾乎要喊叫出聲,因為這會兒倫尼·科萊因分外突出的眼睛已經不渙散了,他躺在這艘船上,颠倒的臉垂落下來,筆直而明确地盯着她。

    他看着她的目光好像一個死人,好像屠夫看着被綁起來的活豬。

     “這還蠻新鮮的。

    ”赤拉濱說,“周,你哥哥以前這麼幹過嗎?把客人就這麼趕走?我以為他的口味是很寬泛的——你要想,要是他不接受人渣的召喚,那他當初怎麼能把第二把劍交給一個殺人犯呢?” “他不會拒絕的。

    ” “那還能是誰?” “是守衛修改的儀式吧。

    ” 這是詹妮娅聽清楚的最後一段談話。

    她顧不上琢磨它們,隻能目不轉睛地盯着出現在船上的倫尼·克萊因。

    那從海裡逃脫的囚徒如今真的像個鬼怪,沖她緩慢地張開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他的雙腿怪異地朝着船地闆彈了一下,整個人就朝着詹妮娅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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