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齡的小孩有什麼看法。
因此當我甩掉保姆們,在自己的家中到處亂蹿時,要收集情報是很輕易的。
而當我聽完宅邸内的流言後,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想象力并不若書中贊美的豐富,大部分人隻是在遵循套路。
譬如說,他們認為奧菲莉是被我母親的家族下了某種陰毒的降頭術,又或者我妹妹李緒具備着某種極為兇惡的命格。
我對此實在是好奇極了,于是設法避開仆人的監視,溜到育嬰室去看那個流言中的遺孤。
我第一次意識到,初生的嬰兒實在醜得令人失望,即便是奧菲莉的女兒也不能免俗。
”
李理說到這裡時,“老虎”忽然發出一聲悶笑。
他毫不理會周雨詫異的目光,顧自從櫃台底下拿出一瓶威士忌痛飲起來。
“我雇傭你不是為了消耗多餘的酒精,小野葛。
”
“娛樂時間,老闆。
”他眯着眼睛回答道,“有人開始講故事,我就非得喝兩杯不可。
”
李理敲打了一下椅子扶手,最後似乎還是決定妥協。
她仍舊毫不避忌“老虎”的存在,繼續從容平緩地說道:“我向你發誓,周雨先生,盡管她的出生充斥着不祥,我仍然深愛我的妹妹。
我一直看着她從嬰兒變成兒童,然後是少女。
當她的五官完全長開以後,我驚奇地發現她完全就是奧菲莉的翻版,沒有任何一點繼承我父親的相貌。
我見過很多孩子長得肖似父母,但李緒與奧菲莉,她們已經像得令我毛骨悚然。
随着她的年齡增長,我開始恐懼她會遭受和奧菲莉同樣的命運。
這種恐懼不斷地在我夢中具現出同一個情節。
我總是夢見她結婚、懷孕,在生産的那一刻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慘死,隻留下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嬰。
為了擺脫這個夢魇,我改變了自己規劃的事業方向,從計算機科學轉入統計基因組學——以眼下的目光審視當時,難免會覺得十分荒謬,周雨先生,但我當時有一個非常強烈的信念,那就是我妹妹遺傳到的相貌必然與奧菲莉的死有所關聯,她們的基因中存在某種超出現有科學認知的現象。
而要将我妹妹從那噩運中拯救出來,我就非得揭開這個謎團不可。
“
周雨靜靜地傾聽着她的講述。
在對方提起自己的異母妹妹時,他眼前卻悄然地浮現出紅葉的面孔。
摩天口中的“晶祖”,還有被稱為是“末裔”的周妤,兩人容貌之相似,即便說是雙胞胎也不會讓人産生懷疑。
“……長得一模一樣嗎?那麼她的性格呢?也和奧菲莉一樣嗎?”
“這已經無法驗證了。
”李理說,“據說奧菲莉的性格在十六歲時發生過巨大的改變,她登上歌劇舞台以前的生活鮮為人知,且有很多個自相矛盾的版本。
既然我的妹妹未足十六歲,她之後的性情是否也會同奧菲莉趨于一緻,我也無從得知。
”
“等一下。
你和你妹妹隻相差六歲,今年還不到二十二歲嗎?”
“二十四歲,周雨先生。
倘若你父親所言不錯,我們恰好同年同月出生。
”
周雨慢慢地擡起眼睛,看向李理的臉孔。
她靠坐在椅背上,若無其事地說:“那是一個假期的夏日,先生。
我從學校回到國内,宅院裡種滿了翠綠的草木。
進入正廳以前,我留意到樓下的玫瑰全開了,就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那時烈日炎炎,蟬也叫得我心煩,于是我脫下外套,交給旁邊的仆人。
就當我準備松開襯衣時,我妹妹從五樓跳了下來,就摔在我一米開外的地方。
那是條鵝卵石路,她的身體都得四分五裂,血全濺在我的襯衣上,就跟我當時穿了件紅衣服似的——那是我一生經曆的最恐怖的時刻,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