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皮下清清楚楚地展現出輪廓,哪怕是裝有髒器的胸腹部位,竟然也恐怖地塌陷了下去,仿佛在那空蕩蕩的童裝底下根本沒有軀幹,隻是一段連接着頭和腿的細杆。
像那樣子,就算她走着走着,突然間因為脖頸太細而讓腦袋滾到地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在腦海中構建出如此景象時,周雨卻沒有感到任何同情。
是因為她是摩天所豢養的“野貓”,還是因為她的體型已經過分脫離常态,甚至無法讓人産生身為同類的共鳴了呢?
能夠得出結論以前,走在右側的“老虎”突然停下了腳步。
此時三人所在的位置,已經隐隐能夠看到前方朦胧的紅光,但周邊仍然是黑暗冰冷的水泥隧道,距離桑蓮所在的地底出租屋尚有相當距離。
就算要進行警戒,時機也未免太早了點。
“怎麼了?”
周雨握着傘柄問道。
他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
“老虎”搖了搖頭說:“有味道。
”
這是周雨第一次聽見他開口說話。
與充滿雄性威懾感的外貌不同,他的聲音除了語調稍顯呆闆,其他地方都相當普通。
如果閉起眼去聽,隻會使人聯想起四十多歲的中年出租車司機。
然而,這個人是摩天所派來的“老虎”。
“你指的該不會是土腥味之類的吧?”
“老虎”沒有說話。
他越過周雨,用常人小跑才能追上的速度疾步走向前方的紅光。
為了不被甩下太遠,周雨也隻能忍痛加快步子。
就算是這樣,也免不了逐漸和對方拉開差距。
就在他莫名到快要開始惱火以前,鼻腔裡鑽入了甘甜的馨香氣。
不是花香、木香,而是猶如鐵鏽般陳舊腐朽的氣味,因為其中混雜着某種難以名狀的甜潤,竟然使他覺得十分醉人。
感知發出喜悅呼聲的同時,與其平行運作的理智也開始得出結論。
——對,這個味道,他是認得的。
豈止是認得,這是他無比熟悉的事物。
他趕到紅光彌漫的租屋前。
還沒有踏進室内,他就已經在門口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靜靜躺在地上的香煙,因為周雨不嗜煙酒,所以也認不出牌子。
但是與煙頭相距二十公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隻手臂,他卻覺得相當眼熟。
那是因為,會在這種地方穿着襯衫西服的人,本來就不會很多。
周雨看向洞壁,将手指插入深色的魔土中。
如爛泥般軟膩的土壤,觸手時傳來清晰無誤的潮濕感。
他将手掌抽出。
這下就不會錯了,那順着掌紋不斷流淌的紅液,跟魔土本身的紅光是不會混淆的。
放眼望去,出租屋入口十步以内,全部都被鮮血浸透了。
他提着傘,一言不發地邁進屋内。
曾經發出粉光的旋轉燈,此刻已經被某種巨力拍得粉碎,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因為這間屋子沒有被魔土侵蝕,整個屋子都毫無疑問是被鮮血漆成紅色的。
沒有一處死角,沒有一絲空隙,将整個房間都填滿的紅,那絕不是在單純把人殺死時形成的。
踏過鮮血積成的淺池,出租屋内部的景象終于完全展露出來。
并沒有什麼意外的感覺。
漫天彌地的,散發甘甜氣味的紅色,全都是品質新鮮的血液。
然而,七零八落掉了一地的屍體肉量,乍眼看去就會發現嚴重不足,根本無法與染血的面積相匹配。
關于這一點,周雨也沒有疑問。
因為掉落在洞口處,還裹着西裝衣袖的那隻手臂,其斷口處并非整齊的切面,而是深刻清楚的牙痕。
眼前這幕場景,多麼像是野獸進食後留下的遺迹。
他靜靜地穿過走廊,走到拐角處時,俯身拾起一根綠色的長發。
握住傘柄的手掌中傳來悸心刺骨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