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覺得這種‘人化鬼’,責任到底在人在鬼呢?”
“責任?”
“就是說,如果鬼的行為,全部都是人的潛意識所驅使,就像是玩家控制着角色那樣……如果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張同學覺得應該怎麼處置?當然,這種嚴重後果,全部都發生在現實裡。
”
張沐牧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看起來毫無思考的迹象。
周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活鬼的結局,隻有兩個,不是想辦法徹底根除鬼性,就是連人的部分也消滅。
鬼的部分從誕生開始就是為人的部分服務,所以他也不希望人的部分死去。
……如果能夠永遠地封禁鬼的部分,或許活鬼也會變成普通人吧。
”
“封禁?”
“……就像你說過的,鬼是因為死時含怨才被束縛在陽世吧?活鬼也不是突然就分裂的,通常是帶着某種目的……想逃避什麼,補償什麼,有這樣的,壞的動機,才會促使鬼去行動。
”
“哦哦,我明白了,是怨念呀!消除怨念,就把鬼超度了!”
“嗯,就是這麼回事。
這就是活鬼變成人的辦法。
現在故事也說完了,請你睡覺去吧。
”
張沐牧似乎意猶未盡。
在她來得及提出“一起看恐怖片”之類的提議前,周雨把她推進自己的房間,用鑰匙反手鎖上門——張沐牧睡覺有章魚抱的習慣,他不想體驗第二次。
解決麻煩後,他從壁櫃裡取出備用毛毯鋪到沙發上。
不過這也隻是做做樣子,在送走張沐牧以前,決不能再讓周妤介入進來。
布置完沙發,他走進浴室裡卸妝。
周妤的嘴唇和眉毛顔色過淺,因此時常化淡妝彌補。
對着鏡子擦拭粉底時,他慣例地審視起鏡中人。
雙重人格是基于環境壓力的應激性極端表現。
患者通過分離人格,将自己不願意承受的痛苦轉移給副人格,或者創造更符合環境需要的人格來應對壓力。
那麼,懷着殺人欲望誕生的副人格,不可能是毫無由來的。
如此一來,就有一個質疑。
在人格分裂發生以前,周妤到底是在怎樣的狀态?
被撕掉的那一頁日記上,用狂亂筆觸寫滿的“殺”字,事到如今再想無視也不可能了。
——如果是恐懼被殺的人,反複地寫下這個動詞是不合理的。
會如此一遍遍重複罪行的,顯而易見,是主動想要殺人的一方。
是準備實行嗎?還是已經實施了嗎?這一切原本和周雨無關。
之所以他如此關切,其理由無法對外人言說。
天地生人,便要求凡人敬天;上帝造人,便要求世人愛神。
神話是人類自我意識之投現——造物必須無條件地深愛創造者。
作為副人格的周雨,花了許久才想通這個道理。
抛卻軀體美的欣賞,他毫無道理、毫無保留地關切着周妤的命運。
那并非僅僅出于一體同命的關切。
而是深藏于心,作為“他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