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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 命運即為人所共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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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家的代表。

    執行人依然知道他要殺的人是誰,由此姬尋也明白對方并不是依靠感光來區别目标的,同樣不是體表溫度或生理結構——那同樣也是說,執行人率先攻擊荊璜并非因為混淆他們的長相。

    某種理由促使這位代表首先去剿滅荊璜,而又是另一種理由令他在半途中改變了主意,重新把自己作為首要目标。

    事實上,執行人如此迫切地想要轉變目标,以至于他甯願承受荊璜帶給他的損害。

     應該這樣說,姬尋調整着自己的結論,執行人隻是成功讓部分的自我突破了荊璜的封鎖。

    一種保護性規則的封鎖。

    從他所了解的信息推斷,能夠被允許進入的隻有那些被認為更接近人的部分,那些被認為是無害的部分——這又是一個矛盾的結論了。

    非常奇怪。

    就在二十秒前,執行人重傷了一個人——目前是重傷,推斷将在數分鐘内死亡——但是那保護性規則卻把他放了進來。

    這毫無疑問是某種欺騙手法,但他還沒找到其中的奧秘。

     回放一下前三十秒所發生的情況。

    監控模塊給幾條空閑線程下達了指令。

    試着理解這種欺騙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得到指令的線程開始播放那個緻命的時刻: 執行人沖向他們。

    姬尋帶着小咪退開。

    當然,他明白自己其實并不需要貓肉盾牌,但他絕不能在這個階段讓小咪失去改變意願的可能。

    換言之,他不能讓小咪死亡或喪失意識。

    實際上如果沒有執行人在這兒,他無疑也應當再次确認朱爾的意願。

     他和小咪成功脫離了。

    執行人選擇了追逐另外一個方向的人—— 是這樣嗎?一條線程做出質疑。

    執行人沖向他們,因為那是他被剝奪視覺前最後看到人的位置。

    然後他轉變了方向,那必然是為了追逐逃走的兩人嗎? 可能性一:他在追逐逃走的兩人。

     可能性二:他在奔向同一方向的其他目标。

     同一方向上。

    波迪和朱爾都在那兒觀望。

    但是執行人掠過了朱爾,而波迪卻加入了逃跑的隊伍。

    在那短短的幾秒内,難以區分執行人究竟是在追逐他們中的哪一個。

    然後,答案揭曉了。

    他的手伸向了波迪,卻不是一個緻命的位置——是後背,如果他的手能穿過波迪的後背,就會在前胸的衣服内側找到那個腰包。

    一個叫人滿意得多的答案得出了:事實上,執行人在追逐腰包。

     那條鍊子。

     一個更令人滿意的答案。

    而他并不需要問那鍊子從何而來。

    不需要對比材料和溫度,不需要檢驗靈場特征值。

    當它确認了那花飾的造型時,它的制造者、受贈者和用意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一個幸運的錯誤。

    他在心中評估。

    如果那條鍊子在她的脖頸或頭上,現在瀕死的傷亡情況将打不相同。

    這是一個可接受的結果,除非有人的願望因此而更改。

     但這的确是偶然嗎?她随身帶着這份禮物,卻沒有戴上它,而就僅僅在這一小段時間裡她把它轉交給了别人。

    由此她才得以避開那個死亡陷阱,并且,也多争取了一些時間。

    是的,相當有限的時間,但對于他而言也彌足珍貴。

    他需要一遍一遍地考慮這件事,徹底的,通盤的,永遠也無法做到滿意。

    因為在帷幕之後,在眼花缭亂的偶然與運氣之後,所有被使用過的許願機都交雜在一起,所有成立的願望都要兼容,那圖景變得如此之複雜,以至于任何一個單獨許願機的擁有者都再也無法把握了。

    除非那是能夠幹涉其他而不被幹涉的一台,表現力超出了其他機器能力範圍的一台。

     回到正題。

     現在,消滅了帶有仇敵力量的信物,執行人又一次注意到了他。

    盡管他不是唯一闖入的,甚至不是第一個向“切分器”提出停機要求的,執行人依舊把他列為寶石鍊子之後的頭号目标。

    他甚至在非常貼近執行人眼睛的位置編制了一段仿真影像,是醒來的朱爾正在執行人旁邊大喊大叫。

    聲音和表情模拟都恰到好處,但執行人也無動于衷。

    他對她不感興趣,一心隻想鏟除真正的威脅。

    并且,随着他輕輕地往側邊挪動腳步,執行人也緊跟着調整了方向。

    可能一被推翻了。

    執行人完全清楚他在哪兒。

     那麼他有任何方式反擊嗎?可能。

    但嘗試的代價高昂,而成功率卻微乎其微。

    大多數線程的計算結果都反對将微子武器化限制器解除。

    那的确是“絕境對策”,但并不意味着真的能對付所有絕境,而如果他失去了這僅剩的一個備用計算器,他可能都無法在下次許願中及時調用安全組了。

     現在,死亡的代言人已經來到他的面前,那積滿紅絲絡的眼睛裡蠕動着陰影,黑霧中散發出永無之國寂靜的幽氛。

    就在不久之前,當雅萊麗伽接觸到那層陰影時,她顯然喪失了意識,直到波迪将她從那隻魔爪下拖開。

    她足夠幸運的是,執行人似乎從未下定決心要殺死她,因此也并未死抓不放。

    相反他直奔他真正的目标而去。

    那條銀鍊子,當然了。

    但波迪顯然錯誤理解了執行人的意圖。

     姬尋不能斷言他是在完全思考清楚的情況下決心要用性命保護那位女士。

    抵抗更像是一種發乎本能的反應。

    但是那雙意圖攻擊怪物的鐵臂在伸入影霧後便消失了。

    的确是“消失”,因為姬尋找不到任何散落在周圍的粒子。

    影子讓那雙手臂去了别的地方,或是真正地“讓它徹底不存在了”。

    那似乎也可以說它沒有破壞任何東西——這會是執行人突破保護機制的騙術嗎?他已沒有時間再去尋求答案了。

    死神就在他的眼前,那張爬行類的寬嘴微微張開,如同要呼吸,如同要歎息,然而噴吐出來的唯有陳腐的死亡氣息。

    姬尋已經終止了全部的運算。

     他隻剩下一條路可走了,而那其實并不需要真的走到金鈴底下去。

    他在最後時刻裡仔細地打量着那劊子手的面貌,每一絲細節,每一個角度。

    正前方,他看到執行人抽動的兩頰上呈現出掙紮的皺痕;正後方,那腳跟的釘子上刻有小小的蛇痕,斜上方,那件黑色大衣寬敞的口袋裡漏出一個銀質的物件。

    要靠這些揣測一個陌客的生平與性格是不夠的。

    可以說,無論那是偉大的,渺小的,平庸的或是離奇的,若想真正地認識一個生命,即便是最簡單膚淺的那種紙上得來的認識,所需要的也是相當浩繁的卷帙。

    生命之書雖說頁數有限,可能往裡頭填充的字節卻無窮無盡,在這方面而言,切分器确然隻是簡單的模仿品。

    在最後一擲前,姬尋輕輕地翕動嘴唇,對那劊子手問:你在想什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那隻命運之手扼向叛國者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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