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變得活躍起來。
從一切陰影最初蔓延的地方,他的左手食指指尖,黑暗痙攣着發出了尖利的喊叫。
那是一段被遺忘的願望,往事和回憶的沉渣,就像影國中其他的影子。
這段願望纏繞在執行人手上已經有相當的時間了。
更準确地說,從他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天就在。
它正是被他遺忘而失落的,可也如同其他影子一樣,執行人對它的存在總是聽而不聞。
可是,現在,當執行人全心全意地去追蹤那片映照生命的紅色火光時,這種專注使得一些朦胧的片段回到他的思維裡。
他想起在過去的某個時刻裡,他曾從一片闊葉林的高坡上滑下。
他要去狩獵野狼。
不。
記憶混淆了。
他要去抓捕蟲豸。
也許。
所有的可能性都融為一體。
他肯定要消滅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永遠在消滅重要的東西。
他舉起了槍。
或刀。
或火。
任何可以作為兇器的東西,但是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刻錯過了。
那東西活了下來,而他失去了重要的事物。
血光。
樹根下的花。
紅色外套。
折斷的腿骨。
形狀均勻的碎塊。
他記不得那到底是什麼了。
不過,那是一段關于失敗的記憶,毫無疑問。
血迹蜿蜒着通往深邃的林中,他開始追趕那條紅色的線索。
這狩獵一直延續至今。
去狩獵林中之物。
他順着影子的路徑朝前滑行。
在死人合唱與朱紅之光中,他不假思索地向着後者進發。
森羅萬象從影子小徑邊滑過。
重物質與不确定粒子。
不存在之虹的五色弧光。
四維迷宮。
這一切都是林中堆積的枯枝腐葉。
他踏過它們,追尋沾染紅色的獵物。
缺了點什麼。
他在滑行中想到。
一把武器。
它就插在堆滿豔紅蘋果的果盤上。
一把可折疊的水果刀。
他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果然掏出了一把刀。
他可能是拿錯了。
一把湛藍色的短彎刀,不是水果刀。
不過作為狩獵的象征性工具,用不着挑剔細枝末節。
去狩獵那個林子裡的東西。
沿途留下紅色濡濕的足迹。
長滿毛發的巨大的輪廓。
利齒與尖牙。
它的嘴角挂着碎肉殘渣。
眼睛寒亮如一對滿月。
但它也是狡猾的——那即是說,它有時也會披上一身衣服,扮成各種各樣的人來迷惑追獵者。
隻有紅色線索在落葉間鮮明地閃爍着,證明它就藏在那裡,就潛伏在林中之路旁的灌木叢中,等待着襲擊路人,然後暴食壯大。
要想抓住那隻獵物,就必須先叫它饑餓。
别讓任何人走上林中之路。
确實。
他朦胧地意識到自己做過這樣的保證,或者誰向他做過這樣的保證。
不過他也無法回憶起來了。
一切都攪和揉擠在混亂當中。
他的每一個關于往事的印象都可能是錯誤的。
不過,永遠不會錯的重點是,狩獵。
影子小徑穿過了林地。
執行人如滑冰者那樣飛掠而過。
在深林之後他看見了黎明橙紅色的光亮,以及遊龍般扭曲回蕩的五色彩虹。
紅色線索的盡頭,他看見血與火的生命之花映照在水面上。
獵物果然又僞裝好了,但是秘密卻從那雙黑色的眼睛,以及染血的衣袍上洩露出來。
它長得似乎比過去更年輕了。
執行人眨了一下眼睛。
死之女神的目光朝着那林中之物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