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名字少之又少,我的朋友。
在所有卷積擴張分析室裡,你們到底消滅了多少具肉體?我猜測至少有三個中型城市那麼多……不,我肯定至少有那麼多。
在齊克被捕前,他跟我打賭說至少有十個殖民地那麼多。
我不願意相信,維斯。
就算把所有口頭上曾經同情我們的人都算上,你們也不可能找得出那麼多精神主義者。
但是我和齊克的觀點都不算數,我的朋友,就像你說的,事實的力量是無可辯駁的。
有多少人被送進了藍房子,這答案隻有你能告訴我。
你能夠給我一個真誠的答案?維斯,在活着進出這屋子的所有人裡,我隻相信你的言詞。
”
他說得那樣懇切,但維斯的回答唯有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後,弗奧終于痛苦地閉上眼睛。
“我感謝你的回答。
”他說。
維斯依然沉默。
直到看守人們開始面面相觑,憂心錯過啟動上傳的時間,他才終于用那粗魯冷漠的聲調開口。
“比起我們即将失去的,”他說,“過去失去的一切都不重要。
如果不做出取舍,我們失去的會是全部……”
“那麼為什麼舍掉的是這一部分?”弗奧問道,“你敢說每一個被送進藍房子的人都罪有應得?你的同事們——我是說你現在的那些同事們,他們對被捕者所做的折磨,全部的破壞性神經測試,還有——别問我從哪兒得到的消息,我已經沒機會出賣任何人——你們怎樣處理上傳結束後剩下的東西?那些解剖和切割也是必要的一環?那個溜進回收站裡擺弄骨肉的人是必要的嗎?你的下屬們難道沒拿那間‘紅房子’開過玩笑?他們站在那紅房子裡面,踩在那些腐敗物上擺弄姿勢,留下專門的影像紀念,好留到日後去紀念曆史——難道你不曾沒收過好幾段這樣的信息記錄嗎?不曾見過那些為屠殺的權力而沾沾自喜的人嗎?隻有原始人的祭祀典禮會如此狂歡,維斯,你的人迷戀這件事,他們喜歡炫耀這種能力,所以我才這麼說。
你管這叫技術試驗,這是事實。
我管這叫血祭,這正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幻想。
”
維斯的臉因驚訝而呈現出短暫的僵硬。
弗奧說出了一些他不曾料想的話,一些囚犯本不應當知道的事。
他沒有為此而愧疚,而是稍微動了動手臂。
“誰告訴你的?”他平靜地對弗奧詢問。
“我就要掉進那間紅房子了,老朋友。
”弗奧說,“為何我還要洩露那位預言家的名字?讓他或她跟我一樣不幸?”
“回收站事故是機密。
”
“真相不會永遠掩藏。
”
“是的。
就像洩密的人無法隐藏。
即便你不願意說出它的名字——等你的思維上傳後我們仍會知道。
”
“你一點也不為此内疚嗎?哪怕就一點?”
“違反紀律的人已經受到處罰。
”維斯簡潔地回答,“任何集體行動都有違規者。
那不影響事業本身的正确。
”
“我希望你的确知道什麼是正确的。
”
“是的。
讓更多的人走向未來。
這比人們如何高尚地死去更重要。
”
弗奧無聲地對着他的臉看了幾秒,随後把視線轉向他的手掌。
那枚圓币仍捏在維斯掌心。
“我真心希望你的願望也能實現。
”最後他說,“讓我們都能如願吧!倘若這宇宙确有無限的意志,我願意付出一切來交換兩個願望。
隻要兩個願望!”
“人一次隻能做一件事,弗奧。
”維斯說,“專注目标,别太貪婪。
”
那一瞬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
那的确像是他們過去所開的那種玩笑。
但是在那之後的時間卻完全模糊了。
維斯不記得自己和囚犯說了些什麼,盡是些無意義的話語。
聲波分析器的藍光閃爍,如同宇宙破滅的腳步。
這的确是死神的步伐——他心慌意亂地想。
痛苦啃噬着他心中的平靜和沉穩。
又有兩次他向弗奧提出讓他悔過,對方卻對他的挽留無動于衷。
最終時刻在混沌的藍光閃爍裡到來了。
他緩慢地站起來,退步遠離上傳台,像要一路退到宇宙黑洞裡去。
“時間到了。
”他說,“開始上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