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與榮耀已不重要了。
現在它好奇的是維該如何擺脫自身的困境,或是最終徹底放棄。
那并不是說,在理論上,維沒有任何還手的辦法。
方案是很多的,妥巴就知道房屋并不一定要從正門離開,隻需要經過一次前廳。
維也發現了這點,可遺憾的是它對瞬時傳送裝置缺乏概念,因此他被荊璜從窗框上揪了下來;他可以試着給自己一件足夠完美的隐身裝置(但那需要在腦袋裡有一個自洽的設計),但他做的不夠好,荊璜發現他并且照舊把他打了一頓;在屋子裡聯絡倫理之家,或者給任何一個朋友求助都是種辦法,不過那在終末無限之城是很微妙的,非常微妙——如果沒有什麼肉體破壞是不可承擔的,那麼言語的侮辱和身體的傷害到底何者更嚴重?這種小幅度的不快情緒是否應當被視為預防遊離病的積極行為?如果禁止一切類似于比強或競争行為,那是否意味着生命性本身的割離?
對于這個問題,無限數量的人覺得是,無限數量的人覺得不是。
在這座城市裡投票表決是很難成功的,即使采用代表制,人們也會認為随機抽取的樣本或許不夠公平。
倫理之家隻好采取一種暧昧的态度。
對于打架,他們介于管理和不管理之間。
這可能是維的顧慮之一,但就妥巴的觀察,它認為維正打算隻身一人來洗刷恥辱。
一場尊嚴之戰。
每天維的招數都在更新,他還似乎研究過某個曆史版本的神經學,或是麻醉學,懂得如何在挨打時取消自己的痛覺。
這一點竟然叫荊璜很難對付。
不過,戰争遠遠沒有結束。
維顯然下定決心,要和蠻不講理的施暴者分個勝負。
當一個版本的神經學和他的某種新身體起了邏輯沖突時,他會毅然決然地索求反抗之力,然後被打得哇哇亂叫。
這事兒可不會輕易了結,他逃回屋子前扔下狠話。
荊璜打了個哈欠,依然坐在屋前等待着。
又過了兩天,維打開房門,卻沒有跨步出來,而是站在屋内盯着。
荊璜似乎有點遲疑不定,不确定自己是否應當主動出擊——在一個主人的屋内,即便是他也很難取勝。
“我要和你決鬥。
”維在屋内挑釁道。
“你出來。
”荊璜說。
維的雙手扒住門框,把腳牢牢地釘在地上。
“這不公平!”他說,“你存在的時間比我長,所以你比我更擅長傷害别人。
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要求公平地戰鬥!”
躺在房屋陰影裡的妥巴看見荊璜微微晃動腦袋。
它很少知道這位山中人在想什麼,唯獨此刻似乎能夠理解他的困惑。
公平的戰鬥——那顯然不是維每天挨上一頓揍的原因。
“無聊,”果不其然荊璜說,“以後不許見我,看見我就自己回家去。
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
“我才不會被你吓退!”維縮在門後說,“總有一天我會戰勝你!如果你想現在逃跑,避開我,那我就上你家去!我絕不會讓你逃脫,直到你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段話如此連貫而流利,妥巴懷疑那是維彼教給他的。
是的,倫理之家認為适度競争也是一種交友手段,預防遊離病的花招越多越好。
不過,荊璜看起來并不贊同。
他長久地沉默着,妥巴覺得他甚至有點沮喪。
“不許進我家。
”他幹巴巴地說,甚至已經不再模仿姬尋的語調。
“那麼就接受公平的對決!”
“……什麼?”
維從屋子裡扔出一張紙片。
荊璜用衣袖卷住它,朝上面的内容瞄了瞄。
妥巴的視角瞧不見,但它發現那種方格紙很像倫理之家的通知單。
“明天是紀念日!”維說,“明天,廣場上将會舉行聚餐會,所有吃下糖飯的人都要進行激光舞對決。
我要和你用糖飯激光舞決鬥!”
無以形容門外那個暴徒在受到決鬥邀請時長久的寂靜。
“……不去。
”荊璜說。
“你怕了!”維說,“你這個懦夫!激光舞正是你的弱點!”
荊璜并不在乎這個推論。
他又重複道:“别讓我看見你。
”
“如果你赢了我就不見你!”維說,“明天我們一決勝負。
如果你赢了,我就在屋子裡練習十天——不,一百天!一百天裡我絕不會再去找你!”
當這場決鬥被敲定時,妥巴悄然而迅速地往家裡趕去。
他要在午夜到來前将這場節目排練出來,好讓姬尋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