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在唯一的長凳上落座。
那不是為三個客人準備的,因此與雅萊麗伽緊挨着的伊顯得分外不安。
他把這裡托付給我照看。
劄打着手勢告訴他們。
很多年以前,在他的姐姐剛出生時,“姬先生”從高地無人的另一邊來到這裡,按照當地人的習慣建起這座屋舍。
那是收集者們沒有來拜訪的一年,寒風刺骨,生活疲乏而艱辛,因此誰也不關心他是從哪兒來的。
人們偶爾提起在高地邊出現的新住戶,而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加入這片廣袤的土地。
人們不知道他出現的确切時間,因為他幾乎不出門,甚至不去集市。
劄,當時還未到被要求工作的年紀,是第一個走進那方盒般簡陋的獨屋的人。
他在玩鬧時丢失了一塊有價值的礦物,始終遍尋不獲。
當父母談起這件事時,他們批評他的貪玩和輕慢,可也找不着丢失的礦物。
或許是被那住在最邊上的人撿走了。
他們這樣下結論。
那隻是一種放棄搜尋的妥協。
但不知怎麼,這個念頭在劄心裡根深蒂固,在某個家人休憩的時段裡,他溜出房間,沿着被冰覆蓋的小道往前走,來到獨屋永遠緊閉的門前。
他敲響了門。
從門後出現了一張陰沉而平庸的臉。
一個尋常無奇的中年男人。
盡管他看上去與這地方的每個成人一樣不友好,他還是允許劄進來坐了一會兒。
在那獨居者的屋中,大部分東西都很簡陋,可有一些卻能令孩子感到有趣。
劄發現桌上一些紙張,比他平日裡看到的草莖葉複合紙還要雪白細膩。
還有一些零碎的礦石,盡管不是他丢失的那塊,然而顔色與光澤都從未見過。
那時,他尚未知曉法律與守則,也從未見過收集者們如何懲罰私藏礦物者。
劄以孩童的天真向獨居者發問,想知道那些礦物是從哪一個洞穴裡找到。
屋主用手勢告訴他,那些并非從地裡得到。
“合成物。
”屋主說。
劄不認識那幾個音節。
但所有能被音節指代的事物,他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名字。
在他回去後将這件事如實告訴父母,卻看到父母驚恐的表情。
他們要求劄假裝不知道這件事,除非搜集者們主動問起。
他開始懂得一些事。
在劄走進獨居之屋的第二年,搜集者們順着風與水流逐戶拜訪。
他們把路上抓捕的人用鐵鍊挂在戰車底部。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孩子從此懂得更多。
搜集者聽說了新搬來的人,還有一些關于他從不去集市的傳言,于是向着山地邊緣蜂擁而去。
當人們看到天空中飛過那吊着長長人串的戰車隊列時,他們都像這土地一樣平等無聲地掩住門窗,等待戰車從去時的方向返回。
關于在那天裡發生的事,沒有人能确切地解釋清楚。
人們都知道搜集者是無懼于利器、高溫或是電擊的。
他們的皮膚外包覆着礦物的骨骼,還長着天生能放射電擊的眼睛。
這些使節來自上方的黑暗深淵,負責将大地光明的結晶積攢起來。
他們将礦物獻祭于黑天,以免它因過度的嫉妒而發狂,把整片土地都吞入腹中。
自然,獻祭是十分重要的。
他們描述黑天的發怒,首先降下無數比手臂更粗的電流,掃蕩地上私藏光明的屋宇;随後派遣在風中飛行的火怪,把所有的水源蒸騰一空;最後,在消滅一切生命的黑暗吐出的毒息中,所有生命都将死去。
自然,服從是十分必要的。
所有将門窗關閉的居民都能保證,他們完全地服從了要求。
然而那一日,黑天發怒的動靜從地面射向了天空。
那可怖的光透過屋舍的縫隙,山地和屋中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色。
那巨大的聲響,不同于他們日常聽聞且早已習慣的、大地在黑暗中呻吟的永恒噪音,而像鐵錘在靈魂上狂猛地叩打。
挂着長長吊串的戰車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