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人面在黑暗裡閃爍。
它是由黃金鑄造的,但卻像生滿黴斑般暗淡老舊,六個空洞無物的眼窟環繞着頭部,内中幽暗不可窺伺,每一個都像能将人吞噬的無底之洞。
這盲目的人面同樣沒有耳、鼻或鰓,但卻在病态枯皺的皮膚下呈現出奇特的、混雜痛苦的端嚴神情。
在他龐大面孔的正前方,一條細長的金道橫懸在虛空之上。
這條足以容納三人并行的金道嶄新燦爛,表面淺刻着無數難以言表的怪異面容,用它們同樣空洞的眼睛凝視的穹頂。
這金道的兩端都是斷崖,隻能通往下方無盡詭谲的幽冷黑暗。
自金道中間斜落下一排階梯,能夠使外來者登上那刻滿臉孔的路面。
然而,即便是最低位置的階梯也并不與金道相接觸,保持着細如紙張的薄縫。
真正為金道提供支撐的是一根細長的、筆直插入下方深淵的金杆。
它隻有普通的旗杆粗細,與整條金道相比簡直不堪一觸,但實際上卻堅固異常,既不彎折也不晃蕩,無數歲月以來支撐着那金道的平衡,在盲目巨像的面孔前悄然矗立,猶如一杆自幽冥之下升起的天秤。
雅萊麗伽站在這可怖天秤的右端,緊貼着那不知通往何處的絕路。
空氣沉重地壓制着她的肩膀和背脊,迫使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保持着鎮靜,打量起那仿佛用空洞眼窟審視着她的巨像。
在這令人膽寒的空間頂部,由無數放射狀的、被橫線均勻分割的梯形和環形金闆,并最終構築出瑰壯雄偉的穹狀天頂。
那些密密麻麻的橫線,盡管密集得叫人眼花缭亂,卻異常的整齊和精準。
無論它們處于任何一塊金闆的任何位置,兩條橫線總能與邊縫切割出面積相等的一部分。
整片穹頂既是呈現出完美對稱的整體,同時又是無數均勻相等的最小單位。
在這高超絕倫的建築藝術之下,通往幽冥的深淵靜靜潛伏着,以它恐怖的巨口等待站在細長金秤上的囚徒。
被觊觎的獵物不僅僅是雅萊麗伽。
在與她遙遙相對的金道左端,她看見一個黃金守護者押送着她的兩名指控者。
那小妖精顯得茫然且驚詫,而玩偶看起來則鎮靜得多。
它用它的紐扣眼睛凝望着無眼的巨像,雅萊麗伽猜想它也稍知一些内情。
那并非什麼絕頂機密。
關于“審判廳”的種種流言既刻寫在門城兩端的公共牆面上,也萦繞在市井之徒的舌齒之間。
這傳說是與黃金守護者的存在密切相關的。
自從門城為世人所知以來,這些魔像便遊蕩在城中,依照主人的意願維持秩序。
有時,在某些出乎意料的猛烈沖突中,一些守護者雕像被打得粉碎,或跌入某種無可返回的境地,它的殘塊将迅速風化,可是城中巡邏的守護者從未因此減少。
鑒于它們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無人知曉它們是否在某個特别的地點複活,或是能被一雙神秘的手雕刻出來,也沒有人能正确估算出它們的數量。
人們隻謠傳這些雕像不死不盡,至少得是一支數以千萬計的軍隊。
這些魔像并不具備真正的性情。
它們隻是精妙無魂的機械,治安的維護一絲不苟,忠實地按照城主的規定辦事。
而有時候,當某些重要卻難以決斷的争議發生時,守護者們會将涉事者全部帶走,随後便給出處置的結論。
被帶走的人,假若尚能歸來,總是對此事守口如瓶,且往往流露出某種餘悸未消的惶恐。
這叫許多人相信,魔像們是把嫌疑者帶去了它們主人的面前。
那神秘的、擁有至高力量的統治者,既有着胸懷将這神秘的千門之都向着整個世界開放,卻又将自己隐匿在諸多流言與猜疑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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