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概念的旅伴點了點頭,便重新把注意力轉向樓下的守塔人。
那倒黴的嬰兒接收者似乎終于疲累了,于是火冒三丈地走回樓上,粗糙坑窪的臉上依然挾帶着強烈的憤懑。
他的懷裡還抱着一個灰白色的布包,不問可知是那棄嬰的襁褓。
看到這副畫面時雅萊麗伽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去仔細瞧瞧那嬰兒的臉龐,看看命運究竟是給了它怎樣的安排,才使它甫一出生便為父母所棄。
但是最後她忍住了,假裝對那個被抱來的孩子不以為意,以免引起守塔人的猜疑。
那守塔人并沒覺出她的異樣,而是小心地将布包放到談話室最偏遠角落的櫃子裡,并将櫃門緊緊地關好,随後才上前來向他們緻歉。
“一些低劣的人應該被扔去給巨噬蟲清屎。
”他咕哝着說,已全然将法師的儀态忘光了,“不停地送來嬰兒,簡直像把這兒當成了撫養院!我可不願再看那些夜魇精靈的臭臉,還得拿自己的津貼交罰金……”
雅萊麗伽适時地搭話,表達對他的同情和理解。
她同時也提醒對方應當調查清楚這些嬰兒的真正父母,鑒于他們此刻正身處門城之内,沒有什麼人的蹤迹能逃過門城之主的眼目。
如果門城的管理者拒不透露答案,那麼這筆管理不善的罰金未免有失公平。
守塔人幹巴巴地答應了一聲,算是對雅萊麗伽的觀點表示認同。
“我早試過了。
”他煩惱地坦白道,“血緣法術不起效果,證明附近沒有血親。
我問過黃金守護者,也在塔門前裝過窺視之眼,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這些古怪的嬰兒還是照舊出現!也許我是有必要給導師寫封信,請他給門城之主寫封信……這涉及到身份隐私和契約的神聖性,女士,諸如此類的麻煩對我們這些秘藝探尋者是非常棘手的,咱們還是先談談您孩子的手臂吧。
您想好了嗎?要給他一隻最合适的手臂?”
雅萊麗伽爽快地承認了,緊接着又和守塔人進入了讨價還價的環節。
這異形的守塔人對于她的魅力抵抗性很強,且明顯正糾結于公共撫養院的罰金,因此對價格顯得異常敏感。
當他們在金錢上激烈厮殺時,荊璜已然聽得昏昏欲睡,悄沒聲息地跳下椅子,順着鑲嵌在牆壁上的格櫃逐個觀看,打量裡頭放置的藥水、寶石、卷軸或是附魔飾品。
有時他甚至伸手碰碰其中的一兩個項鍊,忙着擡價的守塔人也由他試探,因為但凡能擺在台上的都是些無害的噱頭。
等這位當事人差不多把整個屋子的小玩意兒全看過一遍後,他未來的左手臂終于以七十萬智思币的價格成交。
這個結果叫雙方都還算滿意,雅萊麗伽更擔心這個價位難以買到那些真正技藝精湛的作品,而守塔人則似乎吃驚于她對法術原料價格的熟悉。
他們約定了将左手臂送到并進行移植的時間,接着是簽下帶有強證效力的契約書,再由雅萊麗伽支付五分之一的定金。
等這一切結束後,雅萊麗伽叫回站在牆邊的荊璜,準備帶着他一起去瞧瞧精靈們的旅店。
但荊璜沒有像往常一樣默默地跟在她背後,他依舊站在原地,指着格櫃上的某條紅寶石項墜問:“多少?”
“熱情之咒。
”守塔人以着哄誘兒童的語調介紹道,“它能讓你精力煥發,情緒樂觀,更愛和外界溝通,也更容易交朋友。
喜歡它的顔色?瞧瞧這美麗的光華,很襯你的衣服,是不是?還有這條精靈打造的鍊子,水火不能使它侵蝕,還會令接觸到的一切變得光滑柔順。
總共隻賣二十個智思币,或者黃金四十準兩,或者其他金屬等價物。
我這兒有換算的清單。
”
荊璜興趣寡然地搖頭。
“不要鍊子。
”他說。
“那鍊子隻值三分五厘。
”守塔人立刻答道,“一點現代工藝。
重要的魔咒在紅石上,隻要距離夠近,随你怎麼佩戴。
”
當荊璜默默點頭時雅萊麗伽已準備好掏錢買單,她早注意到自己的旅伴對紅色情有獨鐘,也不介意給他增添一塊漂亮的收藏。
但在她來得及走過去以前,荊璜從他右手的袖子裡抖出了一顆黃金做成的小小貝殼,把它抛到守塔人的懷中。
然後他用他那不露任何喜怒的語氣說:“我買鍊子。
”
守塔人呆若木雞地瞪着他,連雅萊麗伽也站在原地,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
荊璜在原地等待着,缺乏表情的臉上十分坦然。
他在雅萊麗伽竊然綻放的微笑裡向守塔人伸出手,态度嚴肅而又理所當然。
“找錢。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