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荊璜從羅彬瀚身後走出時,陳薇的表情松動了下來。
她陰郁的嚴肅慢慢消散了,随後又發出一聲歎息,蹙擰的眉頭轉化成了一種溫和得多的愁悶。
而面對荊璜毫不客氣的言語,她也以包容的姿态回應道:“别說這種無稽的話了,荊璜。
就算你不願意承認我也關心着你的安危,單單是這件事裡被殺害的我的後裔……”
“你轉生前的後裔很多吧?”荊璜說,“當初光是在那座島上就不知道種下去多少,以陳遊之的本事也花了好幾年才化掉,跑掉的數量就更數不清楚了。
如果要以這個标準論因緣,看你轉生前也沒有多上心啊。
有事沒事就往外頭扔棺材……”
“荊——璜——”
陳薇閉上眼睛,拉長了聲音,用充滿笑意的,長輩般慈和的語調說:“這麼想數清楚的話,把你埋到下面去數吧。
我多等一些時間也沒關系,等你數清楚以後再帶你回山裡見師父。
”
“……不去。
”
“不去也要去。
現在你左手的狀況恐怕隻有師父能解了。
如果懇請他開鑒問蔔,一定能找到恢複的方法。
”
“就不去。
”
“荊璜,難道少了一隻手也不在乎嗎?雖說對修行沒有影響,平時也會有些不方便吧?而且看到你這種狀态,關心你的人也替你煩惱的。
”
“夠用。
”荊璜說,“死不了。
少逼逼。
八隻手的我照樣揍。
”
陳薇無言地搖起了頭,最後隻得說:“那麼就先和我談談吧。
不會追問你不想回答的問題,隻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而已——是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讓無關的人聽到,所以才一定要和你私下裡交流,希望你給我一些時間。
還有,不許再說一些尖酸無禮的言語了。
不提紅瑚掌殿聽到後的反應,就算是芳遠真人那樣謙淡緻柔的人,知道你跟外人這樣說話,也一定會非常吃驚的……我實在不明白,以前的你明明一直遵從着芳遠真人的指導,到底是跟誰學成了今天這樣?”
羅彬瀚無所事事地擡起頭,假裝自己正在統計天花闆上閃爍的燈光總數。
他懷裡的嬰兒高興地呀呀叫喚,把短小的手指伸向他,旋即就被羅彬瀚快速地拍開。
他心裡琢磨着自己剛才聽到的話,并掂量自己如果在春季被連同棺材一起埋進地裡,能否有希望在同年秋天成功長出。
幸而事情并未朝着最糟糕的局面發展,因為荊璜顯然沒把陳薇的話當作一個需要正面回答的問題。
那海盜頭子甩着空蕩蕩的左袖,打得空氣啪啪作響,仿佛要以此來證明左手缺失并非一項無法接受的殘疾。
“要談就談吧。
不過你們說什麼也沒用。
”
荊璜放棄了他原本堅持的躲避戰術,以着在羅彬瀚嚴重相當無賴的嘴臉站立在原地。
直到這時,遠遠坐着的門城之主終于緩緩沿着通道走來。
曾經七手八腳地追逐星期八的人偶們已然把自己拼湊完好,靜默而齊整地站在台上。
這位将麻煩引來的東道主似乎不認為自己需要什麼額外防衛。
他從後方走近,莫莫羅和羅彬瀚都給他讓出了位置。
當他經過時,那雙透亮的眼睛從羅彬瀚面前短促掠過,又引起後者無端的猜疑。
但那似乎毫無意義,他并未跟羅彬瀚多說一語,而是平淡地經過他,迎向面對他們的陳薇。
“看來你們已經有結論了。
是不打算在這裡發生沖突了吧?”
陳薇的視線從荊璜身上移開了。
她的雙手在胸前結成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像行禮般朝着伊登欠身。
“是的,還要感謝伊登先生你的幫助。
這段時間給門城帶來的損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