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定是和萬蟲有關?”
“啊,就是那樣。
一般來說,在萬蟲現象出現的風險區裡會有一些特定的征兆。
不管是距離多遠、文明差異多大的地方,追随者們會在一段時間後戴上類似的裝飾物,特定的傳說和詞彙也會傳播開來。
中心城覺得這種規律裡或許藏着什麼玄機吧。
像你當初在梨海市拿到的綠石頭,也就是現象誘發器,也被列為和萬蟲風險直接相關的物品。
”
“那是你出現的原因?”
“和那沒關系……就算,有也隻是間接的而已。
落地以前,我不知道你們那裡是風險區。
不過也無所謂了,你們距離最早的孵化階段都遠得很,就算我沒有來,無遠的人也會提前發現的。
”
羅彬瀚緊盯着荊璜的表情,想知道這些話裡有多少是真實的。
現在他甚至不信任自己的記憶。
那難道不奇怪嗎?他和周雨曾有一段如此奇異的山中假日,可他竟然印象全無。
過去他也曾看到敵人戴着蜻蜓胸針,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聯想。
他的腦袋中仿佛存在一個巨大的黑洞,一切指向那裡的思維總是滑溜地繞開,或是無法逃逸地陷落,直到他碰上阿薩巴姆——直到他穿越那條迷霧之河,又成為了森羅的一部分。
“他們”在彼此審視中察覺了黑洞存在。
他茫然地動彈了兩下,最後還是決定直說。
因為歸根到底他沒有把握,這一切或許隻是捕風捉影的狂想,是阿薩巴姆給他下的毒咒。
“為什麼周雨拿着那個胸針?”他問道,“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誰給他的?為什麼要給他?”
“是緣吧。
”荊璜毫無波動地回答。
“我沒在開玩笑。
”
“我也沒有。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事,但周雨碰上萬蟲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就是那種體質的人。
”
羅彬瀚的喉嚨已經開始發幹。
他強迫自己問下去:“什麼體質?”
“既然你自己找過來,心裡應該就已經有答案了。
沒有必要讓我親口說出來吧?我隻承諾要幫他保守秘密到瞞不住為止,沒有順便給你解答的義務。
”
荊璜高高地揚起了頭,用一種不近人情的調子說:“因果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我也不會因為他現在的樣子而留手。
随便你怎麼吵好了。
”
羅彬翰沒意識到自己是何時站起來的。
他隻感到頭重腳輕,思維繞着那個黑洞瘋狂打轉。
有一些異常荒唐的念頭在其中沉浮。
他和周雨已經認識很多年了,久到足以驗證對方的一切秘密——那是真的嗎?周雨真的存在嗎?或者,在任何他視線未及的角落,他的朋友實際上也隻是一堆蠕動的怪物?
“他是蟲。
”他顫聲說,“他爸其實是把他組裝起來的人?他母親的車禍也是假的?你還答應幫他保守秘密?”
他以自己最大的勇氣克服痛苦,說出這可怕的猜測。
他過往的一切都要在這真相面前崩潰了,隻差荊璜的最後一聲冷笑。
荊璜沒有冷笑。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眉頭緩慢地舒展,腦袋側向一邊。
最後這人幾乎是歪着腦袋在瞅羅彬翰,仿佛打算從這獨特的角度裡瞧出點新花樣。
“你前世當篾匠的吧?”荊璜說,“這麼能編?你怎麼不猜你自己是蟲呢?”
羅彬翰不暇思索地還嘴道:“你和蟲住一窩?還和蟲吃一鍋?”
這是他來得及說的最後一句話。
熾熱的風暴把他一路趕到了門口,緊接着他的屁股上挨了一腳。
他利落起飛,四平八穩地降落在走道盡頭。
當他扭頭回望身後房間時,自那緊閉的門後傳來爆炸般氣急敗壞的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