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個完成時态已表示自己絕對的信心。
“那你就幹看着?”羅彬瀚翻着白眼說,“大家都是魔仙,少爺上了你不上?就你黑魔仙不用守護魔仙堡?”
“他不會死。
”
“老莫他哥也不會,好吧?他們二打一都不講武德,還能翻呐?”
阿薩巴姆沒有說話。
羅彬瀚瞪着她看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了。
他想要擡頭看一眼巨人起飛的方向,可是他不能。
他這凡人的眼目甚至連眺望戰場的能力都沒有。
他不知道巨人沖向了何處,也不知道荊璜在哪兒。
這有任何公平可言嗎?神仙與巨人都奔赴天空的戰場,可是他不會飛。
他豈止不會飛,甚至連将那一幕看在眼裡的資格都沒有。
像那樣的光輝——他光是想正視那幻影太陽的光輝,就必須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那本來也是不要緊的。
他可以不用飛,不去看,一生永遠都不擡頭。
荊璜大部分時間是要睡覺的,神仙睡覺的時候也不會在天上。
永光族在大氣層裡待久了還要閃燈。
那些時候對于日常交流而言完全夠用。
可是……他從未想過要面對這樣一種不知期限的等待。
他不願去假設。
“老莫?”他不确定地呼喚道。
莫莫羅依然說:“羅先生,我在這裡。
”
羅彬瀚看向他的臉。
他不被允許望見天空,莫莫羅的臉便成了他賴以觀察的反光鏡。
從那永光族總是帶着笑容的臉上,他得到了阿薩巴姆不屑說明的答案。
“那翅膀腦袋挺厲害的。
”他說,“是不是?”
“這不是力量的問題,羅先生。
”莫莫羅說,“玄虹先生說,那個聖靈掌握着一種強大的咒語。
雖然在别的地方作用不會很大,但是在高靈帶則會引起非常危險的連鎖效應。
本來,當黑貓先生解救我們的時候,玄虹先生是想要立刻去尋找你的。
但是黑貓先生告訴他敵人掌握着這個咒語,他就立刻讓黑貓先生把我們帶到這裡來了。
他在路上的時候就不斷交代我,說如果情況惡化得太嚴重,他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封堵高靈帶。
那時我必須想辦法找到你,把你平安地帶回寂靜号上。
”
羅彬瀚低頭沉默了一會兒。
“那你哥呢?”他說,“他跑去幹嘛了?加上他能好點?”
莫莫羅說:“我想前輩一定有自己的考慮吧。
”
羅彬瀚不再問了。
他心想莫莫羅已經無法再給他更多答案了。
剩下的一切他本該自己去看,可是他卻辦不到。
當他擡起頭時,看到的隻是莫莫羅帶着單純笑容的臉。
羅彬瀚後知後覺地想起莫莫羅也是能飛的,可是還依然站在這兒。
“老莫。
”他問道,“你現在正在想什麼?”
“我想要不辜負前輩和玄虹先生的囑托。
這一次一定要保護好羅先生你。
”
羅彬瀚望着他。
借着莫莫羅的眼睛他能看到那片魔洋的反光。
那就是他能夠看到的一切。
又一次他問道:“你在想什麼?”
對方繼續堅持地笑着。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羅彬瀚說,“我尋思着我也是有腿的。
另外我還有這個。
”
他把黑貓從背後抓過來,舉在手裡晃了晃:“我自己能走。
我也認得寂靜号,好吧?”
莫莫羅默然地微笑着,星辰般的水光在他眼底閃爍。
羅彬瀚說:“你覺得我沒腿嗎?”
“玄虹先生警告我說,矮星客是很危險的,羅先生。
他說你已經差點被殺死過一次了。
”
“你看丫像個免費殺人的主兒嗎?跟個木樁似的等撿漏呢。
”羅彬瀚說。
他看也不看阿薩巴姆。
現在不是記仇的時候,他沒有多餘的生命力去關注一個仇家了。
第三次他問道:“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他以為自己還要等上一陣。
可是莫莫羅已經笑開了。
他閃着淚光說:“羅先生,我想去戰鬥。
”
“能飛嗎?”
“沒問題的羅先生。
”
羅彬瀚低下了頭。
他想起過去坐在銀石巨人身上的時光。
巨人也曾帶着他飛向高空,或者沖向巨嘴的鹈鹕。
有一瞬間他想要說出來,但是——那是早晚要到來的時刻。
那是凡人的界限所在。
他的心因此而變得堅硬了。
“去吧。
“他說。
甚至沒有擡頭。
“羅先生。
”
“去戰鬥吧。
”羅彬瀚說,“你大了,你哥管不了你。
我妹在你這個年紀不但打人,她還連我一起打。
”
“羅先生,請擡頭看着我吧。
”
羅彬瀚艱難地擡頭。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确。
在他的人生中沒有辦成過一件了不起的事,他怎能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确?他怎能承擔這個決定的後果?那對他自己公平嗎?
他看到莫莫羅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那銀色的永光族站在那裡,挺直胸膛,淚星灑落。
那異星人對他請求道:“我要去戰鬥了,羅先生。
請看着我的戰鬥吧!”
于是羅彬瀚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他擡着頭,看着銀石巨人在咫尺之外變身。
他們離得那樣近,巨人的身軀仿佛遮蔽了整片天空。
在那身軀之下他終于能夠真正地仰起頭,望着巨人飛往他所不能去的地方。
他一直望着,直到海中幻陽從巨人的輪廓邊緣露出來,不得不重新低下頭。
他的眼睛滾燙,從中流出了未及被太陽蒸發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