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異族朋友呢。
他是法拉恩倫多的怪物狩獵者,通俗點說就是宇宙遊俠。
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每當我提起一些不義的事情時,他臉上卻有一種特别輕蔑的表情。
可當我問起的時候,他卻從來也不會正面承認。
可是,為什麼要假裝不在乎呢?為了讓别人承認自己的道理而去殺戮生命,這件事本來就是荒謬的、錯誤的,簡直可以說是罪惡的。
為什麼他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呢?周雨先生,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羅彬瀚簡直手足無措。
他對這個問題沒有一點防備,可對方也沒叫他多為難。
宇普西隆似乎隻是随口一問,很快便主動說:“後來我就明白了,因為他認為這件事是無可改變的。
他的原話是這樣講的:誰都想要證明自己正确,誰都會為此而不擇手段,生命本身是這樣卑賤的東西,所以做出任何卑賤的行為都不值得指責。
就連我那些輝煌的祖先,也許在技術的成就上絲毫不遜于現在的聯盟,但也一樣就是些傲慢冷酷的家夥而已……這雖然是他作為星球流浪者的,懷着偏激心态的言論,當時我卻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我的祖先,即便是和如今聯盟裡最頑固的理識類成員比起來,恐怕也是不遑多讓的。
從深淵機器假說開始,到淵論工程學,無窮地質學和對無窮控制論,他們的最終理想就是要掌控那台機器,把它關掉,或者永久性的摧毀……
“你在皺眉呢,周雨先生。
言語真是狡猾的東西。
我這樣說,就好像他們隻是在追求真實的、正确的生活一樣。
可是如果深淵機器假說是完全錯誤的,或者說,他們所謂‘幻覺的生命’也被承認為生命的話——要把所有約律類的存在都完全地掌控、消滅,單憑着自己的喜好和信念生殺奪予,這難道不比我戰鬥過的任何一種怪獸都要邪惡得多嗎?可是像這樣傲慢又強大的我的祖先們,最後卻因為這一切的研究招緻了滅亡。
過往的技術與榮耀全都喪失了,剩下的隻有依賴着殖裝技術,在火花塔寂靜的光線中慢慢變異的幸存者。
這不是件諷刺的事情嗎?我們被稱為永光族,就好像本身是某種了不起的東西一樣,可是如果以我祖先們的觀點來看,我們恐怕也不過是些虛假冗餘的幻覺罷了。
是他們滅亡前的一點脆弱的僥幸心,對于現實的某種幼稚想象。
”
巨人的眼燈裡釋放出穩定而溫和的光。
他以平和的語調評價道:“所以,如果我的祖先們是‘真實的鹈鹕’,那現在的永光族就是‘幻想中的鹈鹕’了吧。
明明是在自說自話而已,根本沒有那種能力,卻被當成是救贖者的象征。
周雨先生,你可以信任這樣的我們嗎?”
羅彬瀚看看頭頂,再看看地面。
他心中知道這一定是個陷阱。
這裡有某種事情在發生,他卻始終抓不到頭緒。
“說老實話,”他說,“我隻覺得你們的眼睛怪環保的,晚上難道不會招飛蛾嗎?”
“不會哦。
因為我們會用心之呼喚給失去方向感的飛蛾朋友們引路,一般來說比較棘手的是食石蟻。
”
“那是什麼?”
“是吃石頭的蟲類,在永光境還蠻常見的。
周雨先生的故鄉沒有嗎?外殼非常堅硬,還很喜歡吃石頭的小蟲子。
雖然殖裝是很難咬壞的,但它們會試圖在縫隙和皺褶裡做巢,直到發現沒有東西可以吃。
那時它們也會做傳說裡鹈鹕才做的事——用祖先們的肉體來哺育和生殖後代,把它們變異成更加強韌和富有攻擊性的個體。
所以一個生在貧瘠區域的食石蟻巢,如果不及時清理搬運的話,最後會造成非常嚴重的災難。
”
羅彬瀚的後背因為這描述而微微發癢。
他伸手抓了兩下,感到微風在周圍拂動。
這時他又聽到了邦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呼喚着他。
“羅……”邦邦朦胧地說,“我認為……我好像找到一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