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山間。
風如野狼般低嚎。
遠處的馬蹄聲改變了方向。
某種信号吸引了那本來無意打擾的過路人,令他們目标明确地朝着柳林而來。
她聽見那二十騎的動靜輕重不一,多數僅有一名騎手,還有的則馱了貨物與人。
這夥人行動迅捷而整齊,很快隻隔一箭之地。
老人毫無反應,猶在撥弄湯罐。
他說:“那充滿了艱辛與危險,但骓翼氏還是成功在山中存活下來。
他的心靈飽受折磨,身軀反倒變得更為善戰。
轉眼之間,他在山中活過了十次冬天……”
馬匹響亮的噴氣聲已經抵達柳林。
一陣嘈雜的人聲和馬嘶,夾雜刺耳沉悶的鐵響,又有斷斷續續的女人啜泣。
幾十個穿着獸皮的人踏進柳林中。
他們都帶着铿锵作響的鐵刀鐵劍,還有皮盾或長槍,臉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
其中一個牽着鐵鍊,鍊後拴着三個衣衫褴褛的女孩。
這群來客闖進林内,到處張望,無謂地斫砍着一切附近的樹幹,像在發洩某種殘留的亢奮。
濃烈的酒氣熏染林内的每一片空氣,其中又有汗臭與血腥味。
一個看起來最像頭領的男人走到篝火前,笑容滿面地瞧着老人與農女。
“夜安,兩位。
”這個滿臉傷疤和痘痂的男人說。
他的右手搭在纏着亞麻的刀柄上,左手的每根指頭都戴着粗重的金戒,腰間挂滿燦爛的珠寶,看去價值連城。
然而男人隻是胡亂而輕慢地把它們塞在腰帶上,像個模仿大人打扮的頑童。
農女沒有說話。
老人眯起眼睛,越過篝火與這頭領對視。
“夜安。
”老人說,“您在這兒做什麼呢,老爺?”
“哦,我準備回家。
”對方回答說,“剛在外地做了筆大買賣。
不過我的老賣家們現在都有點拮據,得給新的生意夥伴留點生長時間。
”
他身後的人們哄然大笑。
老人依然不動聲色地說:“我看得出您經營順利。
”
“這鍋裡是什麼?”
“鹿肉。
如您所見,老爺。
”
戴金戒指的男人俯視着肉湯,流露出一種冷酷狡猾的懷疑。
“在這個世道,你們的晚餐可真豐盛。
”
“我有一些往年的積存。
”老人說,“今夜是個特别的日子……我的孫女,最後的親人,很快就要成年,嫁去遠離此地的外鄉。
”
“啊,我明白了。
這是你們最後的聚餐。
”
“望您憐憫。
”
男人身後又是一陣哄笑。
所有人慢吞吞地靠攏過來,把火堆圍得密不透風。
戴金戒的男人制止他們,說:“你們就在這兒幹吃,可真沒什麼樂子。
”
“我原本在跟孫女講些故事。
”
“什麼樣的故事?”
老人靜默了一會兒,照舊用不緊不慢的調子說:“一些世人遺忘的神話。
”
戴金戒指的男人也放聲大笑。
“神話,”他說,“我從死人那兒聽過不少。
”
“我願用性命擔保您未曾聽過這個。
”
“這是個很危險的保證,老人家。
”
戴金戒的男人抽出腰間的砍刀,把它随意地揮舞,在篝火上方發出嗖嗖風聲。
他的武藝高強,即便兒童也不難判斷。
老人和農女都坐在原地,彼此交遞眼神,随後同時手腳發抖,面無血色。
男人把砍刀插在地上,自己則在老人對面坐下。
“你的話引起了我的興趣,老人家。
”他宣布道,“現在也請你把這個神話講給我聽。
倘若它确實聞所未聞,那以諸神為見證,今夜你們将平安無事。
可倘若你未能做到,我便要同你和你的孫女做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