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竭力回想自己昏迷前所記得的一切。
那時他沒能找到邦邦,隻好對着天空觀察戰況,直到那空中的騎士把一隻星座怪物挑飛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怪物落地的位置距離羅彬瀚至少有兩條街那麼遠,可造成的地震還是把他彈飛了出去,腦袋撞在陰影覆蓋的柔軟地面上,就此人事不知。
羅彬瀚因這回憶而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終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麼。
“邦邦。
”他說。
連忙開始在戰場遺墟上到處張望,搜尋另一個幸存者的蹤迹。
可是周圍仍舊隻有迷霧和灰塵。
他隻得看向阿薩巴姆,想從她那裡得到最終的定論。
這時他的心裡已很悲觀,做好了接受最糟狀況的心理準備。
可是阿薩巴姆卻什麼都沒說,她隻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地,額頭的傷口似乎比先前更加惡化了。
羅彬瀚自己也不輕松——就在那些星座怪物出現以後,原因不明的肺痛與皮膚裂傷就再度出現在他身上,和阿薩巴姆的狀況如出一轍。
他隐隐意識到這是某種詛咒,但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除,或者唯有施咒者的死亡能使他們恢複如常。
那倒能解釋阿薩巴姆為何追着她的前同事不放。
他已心亂如麻,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該堅持到底,在這片茫茫大地上找到邦邦的屍體。
他想至少奧荷特是不會那麼容易被完全消滅的。
如果他有個機器人檢測器什麼的……
“我們離開這裡。
”阿薩巴姆說。
她沒有一個字提起邦邦,仿佛那名俘虜從未存在過。
那并沒超出她一貫的表現,可羅彬瀚還是感到腦門發燙,他脫口說:“你今後打算怎麼做?下次就直接折我的腳?”
阿薩巴姆甚至沒拿正眼看他。
她的視線直越羅彬瀚的肩膀,盯着沙霧的更遙遠處。
她的臉色比先前更為慘淡,臉頰隐隐泛着烏黑,像變質敗壞的牛奶。
羅彬瀚發現了這點,一下明白她的勝利并非毫無代價。
她如此急切地要求離去,那正代表着她希望轉移去一個更安全的位置。
這會是一個機會嗎?他不甚确定地想。
他感到自己的外套沉甸甸地挂在身上,而那分量裡正包含了他的匕首彎刀。
矮星客此刻是虛弱的,也許再不會有更虛弱的時刻。
但,那真的虛弱到他可以應對的程度了嗎?如果他成功逃脫,下一步又該去哪兒呢?
他的念頭在腦袋裡兜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決定忍耐。
他已失去了槍,不能再承受魔法匕首被奪走的風險。
于是他清了清喉嚨,準備用更柔和的調子勸說阿薩巴姆不要急于離開,至少先試試确定邦邦的死活。
他剛張開嘴,阿薩巴姆就蓦地伸出手,掐緊他的喉嚨。
“呃啊?”羅彬瀚含糊地說。
緊接着阿薩巴姆提起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橫着扔了出去。
那動作又狠又快,羅彬瀚連提句意見的機會都沒有。
他隻是錯愕地挺直身體,充當了一塊方便的人形鐵餅。
當他飛出去時還身不由己地轉了個面,用背對着阿薩巴姆。
在那瞬間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就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後方,在塵沙與迷霧之後,一股旋風正悄無聲息地席卷而來。
那風和他先前所看見的任何一種都不同,是濃密的、粘稠的,好似夾雜着工廠廢氣的暗灰之風。
它不知從何時生起,隻沖着他和阿薩巴姆的位置而去。
他隻來得及看上一眼,随即便因阿薩巴姆的擲力飛了出去,與那灰暗的彪風擦身而過,感覺至少在空中度過了七八秒,然後重重摔趴進地裡。
這時覆蓋大地的陰影早已消失,他的七竅因為寄生物存在而得以幸免,可領口和袖口裡都鑽進了滾燙的沙礫。
他眼花而憤怒地回過頭,看向那個準備突破世界紀錄的擲盆栽運動員。
阿薩巴姆還站在原地。
灰風正從她立足之處經過,完全擋住了她膝蓋以上的部位。
羅彬瀚隻能看見她露在風下的雙腳顫動了兩下。
一層紅色的東西從風中流下來,順着她的腳聚到地上,形成一大攤鮮紅的陰影。
羅彬瀚因憤怒而揚起的眉毛凝固在了原位。
當那暗灰污濁的風吹盡,他看到阿薩巴姆的雙腳仍然留在原地,在那雙腳的膝蓋以上裸露出殘缺的骨骼。
大約隻剩下三分之一粗細的腿骨、幾乎要斷成兩半的盆骨、以及搖搖欲墜,勉強豎立在上頭的漆黑脊椎骨。
這就是阿薩巴姆在灰風過後所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