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瀚又能認出她的樣貌了。
她問:“玄虹之玉在哪裡?”
這句話終結了羅彬瀚最後的一點僥幸。
她正是那個曾經給他肚子打洞的矮星客,而非某個恰好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
羅彬瀚想拒絕回答她的問題,但他肺部的陰影鑽進了氣管,一路爬升到喉嚨。
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張開。
“我……不知道……”他含着血漿說。
“你為何在這兒?”
“……鳥。
”
“你是誰?”邦邦的聲音從他背後問。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緊張,可更多的是好奇。
他不知道阿薩巴姆是誰,沒準還以為是救星天降。
羅彬瀚很想提醒他最好馬上開始裝死,但他已不再能随心所欲地說話。
阿薩巴姆沒像他期望的那樣無視這第三個人的聲音。
她的上半身往左偏了一點,看向邦邦。
羅彬瀚“看”到她臉上露出一點不同尋常的神态,仿佛連這神秘的矮星客也在考慮邦邦究竟是個什麼物種。
“它是誰?”她問羅彬瀚。
又是一個羅彬瀚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他還在與喉嚨裡的異物争鬥,邦邦卻說:“誰?我?噢,我是邦邦,是他的朋友,在找我的授師芬拉坦,碰巧上了他們的船。
你們兩個認識?他現在怎麼樣?噢,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看好那個奇怪的小東西!不過你剛才在哪兒呢?我一直沒看見你在這兒?”
他居然把阿薩巴姆當做一個朋友。
那幾乎要讓羅彬瀚掙紮着揪住他的嘴,好讓邦邦别再給他們被滅口的命運道路上添磚加瓦。
“别——”他隻來得及吼了一個音。
阿薩巴姆看了他一眼,陰影立刻填滿了他的喉嚨和口腔。
羅彬瀚因為窒息而痙攣起來。
邦邦仍沒搞清楚這裡頭的原因,他驚慌地大喊大叫,還問阿薩巴姆應該如何救治。
羅彬瀚在心裡痛苦地祈求起奧荷特,指望這個靠譜點的護衛能讓邦邦閉嘴。
阿薩巴姆打量着他們。
她沒有立刻表明任何态度,羅彬瀚疑心她随時會下殺手。
但緊接着她往後退了一步。
連接着她和羅彬瀚的影子從中間斷開了。
那陰影仍然侵占着羅彬瀚的心髒,而末端卻迅速地收縮,從胸前的破口完全鑽進他的體内。
他重新摔回地面,阿薩巴姆則朝上飛起,細如發絲的陰影托着她的雙腳,讓她像某種天使般高高地飛行着。
不出幾秒她已屹立在那發光的天網之下。
陰影自她背後延伸,如巨大的黑翼遮蔽天幕。
空中的火翼密雨般墜落下來。
它們在掉落的途中已然撕裂解體,那輝煌的光焰也徹底熄滅。
一半被切斷的翅膀砸落在他們旁邊,然後迅速地風化成了塵埃。
這景象讓邦邦發出一聲驚叫,從羅彬瀚的左側一躍而過,直接落在他的右邊。
羅彬瀚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想告訴他不必這麼大驚小怪,因為他們的下場未必比這些玩意兒好多少。
可他仍舊說不出話來,就好像那條阿薩巴姆的影子已經永久性地控制了他的身體。
空中的陰影之翼開始消散。
在那之後露出長久黑暗的夜空,而曾經覆蓋天空的光網則徹底消失了。
這時羅彬瀚也感到體内産生了某些變化。
但情況并沒變壞,盡管陰影仍然如蛇蟲般巢蟄在他的髒器裡,那如同呼吸了毒瘴般的灼痛卻大大減輕了。
他身上的裂口并未像阿薩巴姆般快速愈合,但卻終于不再流血。
他歪過腦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發現裂口中湧動着無光的陰影。
阿薩巴姆從空中落了回來。
她的身軀已被陰影所包裹,像穿着一件漆黑的長擺緊身衣,隻有脖頸以上仍然露出毫無血色的面部。
當她站在夜幕前時簡直像顆漂浮在空中的死人頭顱。
這一次即便邦邦也沒再多說一個字。
他僵硬地沉默着,腳尖緊緊挨着羅彬瀚的胳膊。
奧荷特在他頭上,每一隻觸須裡都伸出光束。
阿薩巴姆沒有關注這件事。
她看了一眼羅彬瀚,影子從地面延伸到他腳邊。
“站起來。
”她說。
羅彬瀚感到胸腔裡盤踞的東西又開始擴展。
這一次它們鑽進了他的脊柱,荊棘般充滿刺痛地延伸到腳底。
他悲慘地叫了一聲,随後卻不由自主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過程裡沒有一點力量是他自願施加的,沒有任何動作是他自願執行的。
就好像他已成為一具完全聽從陰影命令的死屍。
他死死瞪着阿薩巴姆,用目光質問她到底想幹什麼。
對此阿薩巴姆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
她既不嘲笑他們的弱小無力,也不打算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像個真正專業的反派那樣冷漠地擡起手,讓一道影子将遠處某個東西遞進她的掌中。
羅彬瀚瞧了一眼,那是雅萊麗伽給他的匕首。
阿薩巴姆拿着他的匕首端詳。
她用指尖撫摸過上面的銘文,嘴裡發出幾個無聲的音節。
匕首沒有任何反應。
于是她再次看向羅彬瀚。
“告訴我咒語。
”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