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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宛若羅網在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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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在鳥喙前站住了。

    邦邦亢奮地湊近,觀察那鳥喙的底部,直到荊璜說了某句話後才轉過頭。

    這兩人在鹈鹕前互相對望着,邦邦看起來沒有受驚,可也沒顯得有多驚奇或高興。

     “老莫。

    ”羅彬瀚呼喚道。

     “羅先生,怎麼了?” “上面那倆在說啥?” “我也聽不見呢,羅先生。

    看樣子好像是在說鹈鹕的事情。

    ” 羅彬瀚眯着眼睛。

    他隻能看見荊璜的大半個正面與邦邦的大半個背影,并依稀判斷出荊璜的嘴唇開合。

    那沒提供多少幫助,畢竟他從未掌握過唇語。

     他從口袋裡掏出千裡鏡,用普通的紅色鏡片觀望情況。

    這下他能清楚地看見荊璜臉部表情的細節,以及邦邦頭頂缭繞變幻的奧荷特。

    邦邦的四條腿尚且靈活柔軟,那倒叫氛圍輕松了許多。

     荊璜說了某個很短的詞,為了發音而把嘴唇明顯地拉合了一下。

    邦邦的身體開始搖晃,有點令人擔心,可緊接着羅彬瀚辨識出它是在雀躍歡呼,就仿佛荊璜說了一件令他非常高興的事。

     那景象讓羅彬瀚的肩膀松懈下來。

    他拍拍自己的臉頰,準備放下千裡鏡。

     然後他看見奧荷特在邦邦的頭頂凝聚成型。

    它幾乎在眨眼間變成了一隻張牙舞爪的章魚,十數道光芒從它的觸須裡射出。

     羅彬瀚下意識地叫了出來。

    他聽到莫莫羅也在喊叫。

     “玄虹先生!”莫莫羅急切地喊道,“快看背後!” 羅彬瀚呆了一下,因為邦邦正站在荊璜的面前。

    而後他馬上意識到促使莫莫羅出聲示警的并非奧荷特。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兩位觀光客身上,竟沒發現那隻鹈鹕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它用幽黑深邃的雙目凝視着頭前的兩人,微微擡高脖頸。

    荊璜察覺了這陣動靜,猛然轉頭望向那龐然巨物。

    他的衣袖裡已經飄出一兩顆翠綠的遊星。

     鹈鹕迅疾如電地張開鳥喙,像兩堵牆壁轟然合攏,把荊璜和邦邦都夾了進去。

    随後它高昂腦袋,舉着那聖槍般輝煌榮耀的巨喙,在峰頂上顧盼生威。

     羅彬瀚僵硬地望着這一幕。

    他看着鹈鹕站起來炫耀鳥嘴,跟着用嘴梳了梳翅膀底下的毛,然後又盤坐回原地。

    他仍然瞪眼等待着,直到鹈鹕開始睡覺。

     “玄虹先生和邦邦先生被夾沒了!”莫莫羅激動地喊道,“羅先生,我們必須馬上去營救他們!” 羅彬瀚不知怎麼感到十分的鎮靜,就好像早知道海盜頭子會有這麼一天。

    他抓住莫莫羅的胳膊說:“老莫别慌。

    夾都夾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不交保護費就是這個下場。

    ” “羅先生是說我們現在應該給鹈鹕先生收錢嗎?” “那倒也不必。

    ”羅彬瀚說,“鳥還收錢像話嗎?老莫你變吧,我們上去把它鳥嘴掰開,把那倆夾走的掏出來。

    先變身,然後記得把我也帶上。

    ” “那樣太危險了,羅先生,請你還是先在安全區域觀戰。

    ” “放屁,”羅彬瀚說,“我什麼運氣我心裡沒數?真要落單了我他媽才不安全。

    ” 莫莫羅感動地看着他,用力地點點頭說:“好的羅先生,那麼我們一起上吧!” 銀石巨人在光芒中出現,羅彬瀚坐在巨人的肩頭,視線幾乎已經能與峰頂持平。

    他們心意如一,氣勢如虎地撲向山峰,先一腳踏上峰腰,然後将兩隻堅不可摧的巨掌抓向鹈鹕的金喙。

     “夾人償命!”羅彬瀚替莫莫羅呼喝道。

     鹈鹕又一次睜開眼睛。

    它緩慢而平靜地擡起頭,張開巨喙。

    那金色的喙伸過峰頂,伸過巨人的肩膀與頭,伸過無限的天空與土地,随後熟練地合攏,把羅彬瀚和莫莫羅一起夾住。

     它優雅地仰起頭,把新闖入的兩位來客夾沒在風中。

     那是羅彬瀚對這場戰鬥的最後印象。

    他沒法解釋那是怎麼辦到的,但當鹈鹕之喙從天地兩端閉合,他便好似落進一個無底洞中。

    在混亂與黑暗中他丢失了莫莫羅的蹤迹,身不由己地摔落在地面上。

    那絕非柔軟濕熱的生物食道或消化器官,而是松軟的沙土地面。

    泥沙還帶着點黏性,似乎含有少量水分。

     這一切是羅彬瀚在三秒鐘内判斷出來的情況。

    因着豐富的突發狀況經驗,他在着陸的第一時間用手指摸探着地面。

    他不敢貿然睜開眼睛,因為在過去曾又一次也是這樣——他從一個桌子底下鑽進去,接着卻空間跳躍到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迷宮裡。

    如果眼下他身邊的人是馬林倒也不賴,可也許此刻離他最近的是電磁波,星光,以及無盡的噩夢。

    他還該死地沒穿防護服,沒準早就已經掉進了星星的股掌之間。

     他躺在地上,沒太多時間後悔,更多地是大聲呼喊莫莫羅。

    沒人給他回應,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

     求援嘗試徒勞地進行了一分鐘,然後羅彬瀚隻得無可奈何地睜開眼。

    他首先隻擡起一絲眼皮,眯着眼觀察周邊。

     他在正前方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鹈鹕,通體呈現出接近漆黑的黯紅色,與這片土地的色調很接近,尾部雪白皎亮,眼周則長滿淡金的絨毛,還有一隻橙紅色的巨喙。

    它看起來和把羅彬瀚送來的那隻十分相似,隻是上色者的審美不同。

    然而還有另一項差異比外貌更為重要——那就是它已經死了。

     某種極端暴力的慘禍曾發生在它身上。

    它的爪翅已然脫落,巨喙彎折,背部千瘡百孔,像曾被一千支劍自天上刺穿。

    那些傷口放幹了它的血,濡濕了整片空地。

     羅彬瀚側躺在地上,靜靜地看着這具橫死的屍體。

    他仍然覺得情緒還算穩定,隻是首先把手伸到外套裡側,摸到自己的槍和匕首。

    他确定這兩樣東西都在原位,緊接着才慢慢移動視線,按那些傷口的情況追溯向天空。

     他看到空中覆蓋着一張發光的網。

     那是無數黃金之光所羅列的奇怪紋路,所有的光都從遙不可及的天外射來,彙集到他頭頂的天空。

    它們編織得如此細緻、精準,比蜘蛛結成的網更富幾何美感。

     羅彬瀚終于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喘了幾口氣,然後不顧一切地向着鹈鹕的屍體爬去。

    恐懼的感覺終于開始在他胸膛裡蔓延,但那并非因為天空中的光絲,而是在那天之羅網的更高處——無數長着光亮翅膀的眼球正如火流星般巡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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