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對于那片綠潭最後的結局有那麼一點興趣。
他試過去問荊璜是否殺了那東西,得到的隻是白眼。
這回答不痛不癢,因此他很快便将綠潭語錄與它的結局抛在了腦後。
一個千變萬化的異形生命,它出現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順理成章。
“鹈鹕也一樣。
”∈在他聲明這件事時插嘴說,“鹈鹕是自由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
“鹈鹕不一樣。
”羅彬瀚斬釘截鐵地說。
“你對鹈鹕有偏見。
”∈指控道,“如果是一隻貓你就不會這麼鬼叫鬼叫的,對吧?你就是不喜歡鹈鹕!”
羅彬瀚不理會他的批評,而是催促他快點投放影像。
當∈把邦邦所說的那一幕展現在艦橋室時,羅彬瀚發現這其中确然沒有任何虛構成分。
在一片裸岩環繞的山峰頂部卧着一隻巨大的鳥。
它渾身被覆淡金色的羽毛,墨黑的尾部如垂簾般自山峰邊緣滑落。
頸部纖長,眼周與頭頂環繞着桃紅色的絨羽。
天光從雲間灑落,使它籠罩在一層朦胧璀璨的光暈中。
這生物是如此的優雅而又娴靜,宛如某種古老而不為人知的神話生物。
唯一破壞這美好象的是它擁有一張過分龐大、接近身體q一半長度的巨大鳥喙。
它被擱放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和那生物的整體相比顯得格格不入,活像一位纖細的舞蹈演員扛着一台坦克炮,令羅彬瀚感覺到深不可測。
他繞着虛拟影像轉了一圈,還近距離觀看了那鳥喙的細節,尤其是位于喙部下方的伸縮皮囊。
那對他而言實在是标志性的特征。
一隻鹈鹕。
盡管它不該在這兒,但那就是一隻鹈鹕。
“它是不是龍變的?”羅彬瀚疑神疑鬼地問。
“那聽起來很沒道理。
”∈回答道,“你看,它就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啥也不幹,啥也不吃,就是趴窩休息。
”
“那他媽不就是龍嗎?”
“對。
所以龍幹嘛要變成一種和以前的生活完全沒兩樣的東西?如果你能自由變形你會怎麼幹?變成一個下巴上多顆痣的你自己?”
這個理由說服了羅彬瀚。
他終于同意那隻鳥大約或許确實不是龍。
但那非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羅彬瀚不得不跑去角落,把荊璜睡覺的長椅拖了過來,然後揪着他的頭發提醒他看鹈鹕。
半小時前才回到艦橋室的荊璜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那美麗又迷惑的生物,然後對羅彬瀚說:“你又幹嘛?”
”看,鹈鹕。
”羅彬瀚說。
“你他媽有病啊?”
“你剛才不是出去了嗎?這麼大玩意兒沒看見?”
“看見了啊。
”
“那它是幹啥的?有危險沒?”
“不是會殺人的東西,别的不知道。
”荊璜不耐煩地說,“那東西身上的氣息很純正,應該沒有殺過生,也不需要像凡類那樣進食。
你讓它自己待着别管就是了。
”
羅彬瀚不知道荊璜是怎麼判斷出這隻鹈鹕是否人畜無害,但這一說辭隻讓它更加充滿了吸引力。
他感到自己必須弄清楚一隻不進食的鳥為啥要長一張如此巨大的嘴。
他把自己的念頭告訴了荊璜,換來無出意料的白眼。
可他越是琢磨鹈鹕的樣子,就越忍不住想要弄清楚它的嘴是拿來幹嘛用的。
這願望迅速變得強烈起來,甚至已經嚴重妨礙了他尋找宇普西隆的心情。
他非得解開這個謎團不可。
“我想去看看。
”他不由自主地說。
荊璜以一種近乎惡毒的眼神瞪着他。
但那對羅彬瀚毫無殺傷力。
他說:“你不是說這那東西不吃人嗎?”
“那關你屁事。
”
那當然很關他的事。
羅彬瀚簡直是從中感到了一股宿命般的吸引力。
他再三詢問荊璜關于自己是否能夠外出的事,直到荊璜忍無可忍地從長椅上做起來,用指尖點住他的眉心。
“幹嘛?”羅彬瀚說。
“看你是不是魂被魇了。
”
“我有嗎?”
荊璜怒氣沖沖地收回手:“沒!”
這足以證明它是羅彬瀚的真心所願。
一股無可解釋的鹈鹕狂熱從他内心發出,但在那之前他并沒忘記自己正被天上的某雙眼睛所凝視。
他向荊璜打聽讓自己平安外出的辦法,結果荊璜卻陷入了沉默。
“……你直接出去就行了。
”荊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