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月驚而回首,才知雪黎騎了黑馬,便在近處。
其身片塵不沾,不知是如何脫得陣法,蹑到一旁把她瞧了。
她見對方如此,終知難得為勝,欲待止戈罷手,卻因下風在己,竟不知何能啟口。
正踟蹰間,雪黎已至身前,曰:“今若不打,我便将你魂魄松開,你待如何?”
赫月答曰:“自不再同你為難。
”
雪黎曰:“也不得燒了旁人。
歌卻無妨,莫叫我唱便是。
”當下又以目視赫月,瞬得幾瞬,頓時寒消雪化,複得法身自由。
赫月一脫困縛,當即起身撤了陣法,召回素劍,還待上前相謝,又聽雪黎問曰:“可食魚葷?”
赫月大是茫然,不知他何故頻問此話,暗揣曰:“嘗聞他巫族逐水而居,又以水道喻應魂魄,可見其族崇水。
而今屢叫我食魚,莫非他族中規矩,外客初來拜谒,便食魚葷,方得信賴?”她雖久不食人間煙火,但憑道心穩固,偶一破戒,亦自無妨修行,又念對方身在主地,勝勢相饒,不便拂逆好意,乃曰:“如此多謝厚意。
”
雪黎曰:“也無厚意,本煮得多了。
”乃騎黑馬在前引路,赫月暗中觀之,見其神态一派天然,無得矯僞委蛇之狀,倒似嬰兒赤子,不識恩仇機心。
心中千思百轉,暗曰:“掌教師兄語其通識幽淵,心性淡漠。
如今看來,确然不假。
斯人雖得一身驚世本領,卻也未行兇暴,恣性害人,料是生在野地,才得淳樸天真之性。
”胸中怒氣乃消,亦生欽賞之心。
二人到得湖畔,舍七、當桑、戎湖俱在相候,迎面見得雪黎無事,鹹露喜色。
而看赫月在後,則皆心有餘悸,防備惕戒。
赫月本非為鬥法而來,見狀故作不覺,上前見禮寒暄,又細說一路所遇埋伏,再觀三巫神态,俱是茫茫然不知其所指。
正自狐疑間,雪黎遞一碗曰:“且食。
”
赫月接碗相謝,試飲一嘗,不過尋常羹湯,未覺出奇。
但聽舍七問曰:“那女道,你說道中屢遭埋伏,可得憑據?”
赫月亦知此事離奇,無奈黑須觸而化水,遺屍殘骸但得見光,也作飛灰湮滅,實無憑據可拿。
正思慮間,便聽雪黎曰:“其言無謊。
”
三巫既聞其語,知他素有辨魂識謊之能,便自信服。
舍七乃曰:“既是如此,我等自去查個分明,不容此物在近侵擾。
”赫月始才放下懸心,又将袖中竹筒付與雪黎曰:“此是我掌教師兄所書與你,今本為遞此信而來,幸不辱命。
”
雪黎接得竹筒,因是上有三道靈符,開不得頂上封蓋。
其人乃執筒身,以鬼目視之,俄而曰:“我曉得了。
”便将竹筒還歸赫月,面上不露聲色,難知喜怒悲歡。
三巫之中,舍七與他最近,平日相處,素無忌諱。
見此情形,當即問曰:“書得何事?”
雪黎曰:“是族中事。
”
赫月聞他此語,知乃其人族中陰私,昊陽既未相告,她亦不願竊得。
正要尋個由頭引辭,孰知雪黎竟不避她,直言曰:“族中有大巫三人,勾連海外魔域,欲造天下大劫。
那道人已知其名,叫我處置。
現下無事,便去尋人。
”
三巫聞言,自是駭之,赫月亦為所驚,當下消了離去之念,欲觀巫王如何收拾。
卻見雪黎呼來黑馬,翻身騎上,緩往山外行去。
舍七、當桑、戎湖在後,先叫族人收拾谷中,又取香草骨針,方才各自乘了坐騎,追趕雪黎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