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萊麗伽第一次聽說他們的計劃時,出于對底波維拉爾的信任,她竟沒有升起一絲警覺,隻是為這個構思的異想天開感到詫異。
維拉爾想要在這裡重構樂園。
為了實現這一願景,烏頭翁向他提供了“返祖魔咒”:隻要能通過任何一個福音族回溯到樂園中的祖代,恢複他們賦予擁抱的能力,那就意味着所有生命都能成為福音族。
但那甚至也不是維拉爾的最終目的。
他想要的是至聖福音——并非經受改造後的自然生命,而是最初的、帶來一切的”母神“。
雅萊麗伽不能說自己沒有任何向往,可理性卻令她對維拉爾連連搖頭。
“返祖魔咒能追溯的是三代。
”她告訴維拉爾,“如果你想追尋更古老的血脈,那隻會讓我變成怪物。
”
她的記憶裡有很多關于返祖魔咒的信息:它是怎樣通過“蝸中眼”流傳下來,然後在無數落魄血脈企圖重拾過去榮光時釀成悲劇。
返祖魔咒的核心作用正在于對親緣性的追溯,通過血與地位的關聯,它激活被施咒者身上潛在的血脈和能力——甚至是原本不存在的能力。
但它正如許多“蝸中眼”流傳下來的其他秘儀,在超出常理的力量背後充滿着不可控的危險。
對祖先的追溯往往是為了謀求某種天賦,而最終卻得到疾病、缺陷,乃至于記憶和人格的認知錯亂。
跨越的代數越多,這種難以預測的風險便愈發顯著。
類似的案例在雅萊麗伽記憶裡數不勝數。
最新的一個是在她祖母的時代,某個混血巫師試圖将自己還原為精靈,結果魔咒卻隻在少量肝髒和血液中發生了效果。
兩種完沖突的構造給他造成了緻命性的傷害。
而從輩分計算,那巫師想要反溯的精靈血統不過是他的太祖父。
雅萊麗伽并沒有仔細數過自己記憶中包含的代數。
她的記憶被刻意梳理和分類,并不完依時間線索進行,每代福音族的“私人收集”更使她的腦中充斥着各種各樣毫無幹系的人生記憶。
如果非要分清他們哪些是自己的祖先,哪些則隻是露水姻緣,雅萊麗伽就必須仔仔細細地想個半天,把他們相關的一切記憶從迷宮裡找出來翻閱過。
即便如此,她能确定的是自己和梅倫德拉之間隔得很遠,至少在十代左右。
而想要從她追溯到梅倫德拉,從梅倫德拉到初代福音族,再從初代變化為真正的至聖福音……她不認為那是件現實的事情。
她生來就被告知了這個真理:一切福音族都是平等的,他們在知識與眼界上的積累可以被輕而易舉地抹平,倫理與秩序更是毫無必要,但唯獨一者他們無法超越。
他們無法變為“母神”,也無法同化“母神”。
至聖福音盡管賜予了他們一切,卻不和他們構成任何倫理形式上的關系。
它們是創造者、給予者、織網者,單純地賦予着信息融合與交換,而從未和任何生命有過情感意義上的交流。
而如果有任何一個至聖福音——雅萊麗伽甚至無法确定它們能否用“個”來表述——出現在聯盟境内,它無疑會跟“十月”掀起比論道戰争更為激烈的沖突。
那會令許多生命死亡,許多文明毀滅,許多星辰熄滅。
那和雅萊麗伽想要的然不是一種東西。
她把這件事告訴維拉爾,而正如她所料想的,維拉爾對這件事一點也不在乎。
“為神聖之事而死是他們的榮耀。
”他說。
雅萊麗伽知道他對這一觀念是真實相信的,那也正是靜默學派長期以來所奉行的準則。
生命的價值高低取決于它和浪潮的連結程度,而死亡本身正是被浪潮否決的象征,所以短壽的生命生來卑微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