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課上解釋過海水為什麼是藍色,但他沒記住多少東西。
“好看吧?”他旁邊的女孩說,“我祖母說海水這麼藍,是因為海是有記憶的,它記憶着天空的顔色。
”
羅彬瀚聽了頗為欣慰,看來民科,僞科學和文青都是宇宙人民的共同愛好。
他極目遠眺,在海天的邊界線上隐隐看到鳥影騰飛。
這時女孩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遠方的路。
”羅彬瀚深沉地回答。
女孩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你的航道在下邊,”她說,“對面是動物園啊。
”
羅彬瀚起初沒懂她的意思。
他順着女孩手指的方向低下頭,望向景觀道的底部。
他看到巨大的“孔”。
那是活躍在水面之下的,如同有生命般微微鼓動的巨大洞窟,在深處釋放出熾烈的光熱,火焰般色澤橙紅的氣體在其中翻滾不休。
“……海底火山?”
海底的火山會噴發,有時甚至會爆炸,在淺水區射出滾滾的煙灰與火光。
但他眼前的景象不是。
那巨大的、燃燒着的孔,既未被龐大的海水所冷卻凝固,也沒有産生因倒灌而在水面産生漩渦。
它隻是靜靜地,如幻影般在水下翻滾着,像一個夢。
羅彬瀚看呆了。
女孩又在他身旁笑個不停。
“那裡才是通向海的門啊。
”她說,“你果然是新出來的。
”
羅彬瀚茫茫然地看向她,這次他留意到了更多的細節。
她墨藍的頭發看起來很硬,像是昆蟲的須,奶白的皮膚上有細小而密集的斑點,臉型比正常人細窄一些,使她的眼瞳顯得特别大。
這女孩莫名令他想到竹節蟲。
但那并不是可怕的聯想,相反他覺得對方怪好看的。
尤其是她的眼球表面有一層透明的膜,在陽光下呈現出魚鱗似的彩色光澤。
羅彬瀚想問問她的名字,但這時莫莫羅回來了。
他把一根木串遞給羅彬瀚,然後好奇地看向藍發女孩:“羅先生?”
藍發女孩盯着他們,捂住嘴咯咯地笑個不停,把兩個人都笑得滿頭霧水。
“你們真奇怪。
”她說,“我叫宓谷拉。
你們是?”
莫莫羅爽快地笑着說:“我叫羅莫。
”
羅彬瀚呆了一下,然後緊跟着說:“我叫羅彬。
”
“你們是兄弟嗎?”宓谷拉問。
“不是。
”“正是。
”
羅彬瀚憤怒地看了精神奕奕的莫莫羅一眼,最後改口說:“是遠親,和生人差不多。
”
不知道這個回答有什麼好笑,宓谷拉又開始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很快指着海面說:“我每天看着船隻從這裡進出,很快就知道哪些船是老手,哪些是第一次,但是從來也沒有看到它們真正在海上的樣子。
在浪潮上行駛一定很有趣吧?”
“是的,”莫莫羅說,“非常壯觀!您沒有去過嗎?”
“我不能接近約律區呀。
”宓谷拉說。
她拉下高領的衣服,露出脖子上的金屬環。
那并不單純地戴在頸上,而是深深嵌入了皮膚當中。
羅彬瀚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莫莫羅卻驚訝地啊了一聲。
“失禮了,宓谷拉女士。
”他匆忙地道歉說。
宓谷拉好像并不在乎。
她張口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天空陡然變得陰暗起來。
羅彬瀚擡起頭。
他看到天空中吊着一艘船,不是宇宙飛船,而是有桅、有錨、有帆,宛如中世紀航海者使用的木質大帆船。
“什麼玩意兒……”
挂在帆船上的鐵鈎忽得松開了。
那艘船以首朝下,筆直而沉重地朝着海面墜落,激起一陣沖天的浪花。
周圍的行人在鼓掌驚歎。
羅彬瀚往下俯瞰。
水面上蕩漾着劇烈的波瀾,扭曲的火洞仍在水中鼓動不休,像一顆巨大的心髒。
那艘船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