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群盜幕後的領頭人和指使者,長期以“萬裡沙”之名,維持這股力量的目的何在?
僅僅隻是為了向那些良莠不齊的盜團,收取例行的貢金?還是光靠對傳統西域商道,零敲碎打式的吸血?或是變相的滲透和影響,乃至控制住某個藩家?或者幹脆,隻是為了守住某個重大的秘密?
還有,幾次被劫奪的酌金固然是數量巨大,但除了事發公開激怒朝廷和變相挑釁宗藩體制,引來各路官軍圍剿之下,卻不符合此輩長時間躲在幕後、長線經營的一貫作風;其中又有什麼特别緣故。
這一切的一切,也唯有攻下金山深處的“萬裡沙”老巢,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想到這裡,江畋再度翻過手中的供狀合集;根據伊州、西州兩路幸存者供述,他們分别從南面和東南的山口進兵。
其中,來自伊州的伊吾軍五千人,外加羅護守捉兩千人,柔遠守捉一千四百人;自沙陀州的小青河峽谷溯流而上,過了山中的可可托海後,就突然遭遇大範圍山崩,數處沖擊的土石吞噬中軍所在。
而後,更有不明的敵人在黑暗中,突襲餘下陷入混亂的營壘;連夜掩殺十數裡,将潰走的官軍趕進了山林、原野;最後能夠從山峽中逃出來,并且安然抵達小青河下遊的富蘊城,隻有數百人而已。
而自東南山口進軍的西州天山軍,還有赤庭守捉共計八千六百員,外加高昌藩騎一千一百員;則是在進軍金山峽道的第五天,于磨脫嶺下遭遇了大群奔襲的畸形獸潮,雖然被他們結陣擊潰了數波。
但是,從地下突然冒出來的奇形人甬和突然過來的屍骸,卻自内部開花式的沖散、驚亂了官軍的陣型;也讓他們再也無力抵抗去而複還的獸潮;隻能沿着深峽且戰且走,最後退出來不足三分之一。
因此,根據現有情報分析,在金山深處出現了局部的環境異化,以及區域性的活物畸變,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而第三路偏師的集體失聯,是否又與之有所關系呢?想到這裡,江畋不由眺望遠方。
遠處雪山群峰巍峨,近處矮山丘陵綿連,高低起伏的草甸如毯,斑斓的牛羊如雲彩。
又夾雜着山石嶙峋、崖壁料峭的褶皺谷地。
期間大河奔騰如漣,漫山層林盡染,正是一派春夏之間的大好光景。
除了偶爾抛棄草中的零星旗幟、甲械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戰争帶來的紛亂痕迹。
事實上,大軍行進在這片區域中,哪怕已經入夏了,卻沒有感受到多少暑熱;或者說金山周邊就沒有夏天的概念。
因此,這裡也是草原上的傳統遊牧政權,用來度夏和補膘、繁衍的天然宿營地;哪怕在當下,也依舊可以在道路兩邊看到,隸屬于附近的諸侯藩家領民,或是州縣百姓放養的各種牧群,以及帳圍。
就好像覆沒在金山群嶺之中的各路官軍,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正所謂是望山跑死馬,雖然,遠遠地就能看見青黑泛白的山巒,但是真正的走到近前的山口堡壘和哨卡處,卻還是花了一天一夜。
與此同時,作為進山十幾組斥候的暗中掩護,被江畋分神操控的甲人;也在山嶺深處的一處新鮮形成的土坡上,有了意外的發現。
那是一頂掩埋在泥土和腐葉中的頭盔,猶自還反射着嶄新的亮色。
随後被甲人一攝而起後,就露出了頭盔下死不瞑目的頭臉;死者的五官七竅都塞滿了泥土,保持着奮力掙紮鑽出地面的那一刻,扭曲呐喊的猙獰之态。
随後江畋心念一動,甲人周圍泥土落葉騰空。
頓時就露出了殘差不齊,掩埋在土裡的各色屍體。
其中一些士兵,部分身體嵌在堅硬山壁和亂石中,呈現出被擠壓爆裂的慘狀;或是陷入地面一般;保持身陷泥淖的掙紮姿态,滿臉青黑窒息而死。
更有人被數根纏繞着,活活勒斷了四肢的骨骼。
光是從數量上,就足足有上百人之多,他們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甲胄,甚至沒能發揮作用;就在驚恐萬分中,被某種大地冒出來的存在吞噬了……
然而,當江畋以甲人為降臨的媒介,激發了強化後的“感電傳動”模式之後;卻沒有發現任何神秘因子或是異常能量的殘留;就仿佛這些屍體本來就是地下生長出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