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雪頂巍峨,近處深峽大川;而一隊人就行走在山壁一側,古人開鑿的山道上;下方是時而清澈、時而滾濁的激流。
時不時路面嘩啦滾下的碎石、砂礫,激起陣陣回響;顯得格外的空靈而渺小。
當先,騎在一匹新買大馬上的張自勉,也在這種平靜異常的行程中,打緊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停的巡回大量着前後的狀況;因為,行走在這種山峽之間,最大危險根源,并非眼前可見的險阻重重。
而是高低錯落的地形中,時時變幻無常的各種氣候。
也許前一刻還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但或許下一刻,就是滿山滿谷的濃霧蒙蒙、濕冷魯重;乃至突然下起了濛濛細雨,又變成短促疾風驟雨。
甚至是夾雜着冰雹和雪粒的凍雨和鋪天蓋地的寒風凜冽、霜染大地。
也許在一陣大風過後,行進的隊伍中,就會悄無聲息的少上幾個人;因為,被大風刮出路面,或是失足掉落的聲音是聽不見的。
有時候,滿載穿過一片霧氣籠罩林地時,也會發現缺了人頭;卻是不小心吸入林中的瘴氣當場發作,或是因為心理上的麻痹和長時間積累的疲倦,而短暫偏離了隊伍的後果;也很少有人試圖尋回。
按照多年生活在當地的羌部、土落的說法,這是山中萬物有靈,所以需要依照特殊規矩和法則;才能趨利避害的安然度過。
而那些因此無端失蹤的人等,就是被大山的神靈,所選中的人牲和供品。
唯有用繩子前後系在一起,并且充當導向的馱馬和坐騎,才是最為穩固和可靠的定位坐标;就算暫時掉隊或是走散了,還有機會依靠牲畜背上的物資和血肉,活着找回來時的大路,遇到後續商旅。
但還有更多的損失,則是山中多變的氣候和地形造成的;有人因為準備不足或是心懷僥幸,沒有及時換上防寒遮風的厚重衣物;然後一場凍雨之後就臉色青白,吐着煙氣悄然無聲的一頭栽倒在地。
還有的外來人忍不住焦渴,偷喝了并非專門選中的水源;然後突發急症活活的腹瀉而死。
除此之外,走在這條山中道上,季節性突發的山崩、洪水;乃至是短暫的溪流改道、山林錯位,屢見不爽。
很容易就将一些準備不足,或是不夠熟悉的行旅困住。
但是,依舊陸陸續續還有人,願穿行其中的理由;則源自這條山中的便利。
所謂的河西走廊,其實是包括河西道大部的長條形廣大地域統稱。
而在這片地域當中,同樣蛛網密布着連通天南地北,大大小小的道路。
而這條依托姑臧山脈。
穿過大雪山邊緣的山中道;雖其中大部分崎岖難行,隻能勉強通行騾馬,卻前往瓜沙距離最短的捷徑。
如果行路的經驗豐富、運氣足夠好的話,很可能比沿着低地間的諸多城邑,繞行甘州(張掖)、肅州(酒泉)一線,還要穿過瀚海大沙碛邊緣的傳統路線;更快上一兩日甚至兩三天抵達瓜州境内。
尤其是那在幾個沙暴頻發的月份,無論是在碛口驿,還是祁連戍、合力山一代,滞留下大量的商旅行人。
但如果運氣實在不好的話,那也許就永遠走不出來;進而變成這條山中道的折轉和平緩處;
一處處專供後人點香祭拜的泥塔和石堆。
因此,為了行路的萬全計;在張自勉的強力要求之下,這支二三十人的隊伍,自涼州出發時就準備了一人雙馬的騎乘備換,以及二十匹大騾子的物資馱隊。
而為了照顧這些騾子和馱馬,在張自勉的一力堅持之下,又在當地蕃坊中花錢雇了,同樣數量的資深馬夫;并且公開許諾他們,隻要能夠安然抵達瓜州的地界,這些剩下來的大牲口都歸他們所有。
此外,張自勉又要求預支了一筆安家費;暗中交給了那些留守的故舊。
這樣,就算他萬一回不來了;這些錢财也足以讓他們置辦物件,重新開始義從的生意。
畢竟,豐厚的酬勞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而他雖然熟悉山中道,但也是數年前的事情了。
這幾年天下動亂紛紛,河西道也是異變頻現;有些地方成為了獸害橫行,被官府封鎖的禁地,而在大沙碛内邊緣,甚至出現了整個村落失蹤的災異。
各地往來的商旅,雖然依舊未嘗斷絕,但是護商的難度和危險程度,同樣是與日俱增;就算他竭力以赴,也難逃幾次三番損失慘重。
所以,他也格外的看重這次,來自昔日軍中舊識烏校尉的委托。
或者說,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