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作為已經投靠了通海世子的老者,宮苑大使陳皮皮,也并未如他嘴上所形容的那麼堅強和死硬。
至少在渾身汗出如漿、大小失禁的第五次昏死過去之前,已供出足夠讓江畋感興趣的信息。
比如那位世子很早就開始,與東海大社中的某些高層來往不絕;甚至在早年将其引為外援和助力;在公室排除異己。
乃至前些年,開始利用東海社的渠道和消息,繞過朝廷對宗藩的限制做些什麼。
因此,才迫不及待的要排除容華夫人沈氏,這個在最高理事會内擁有表決權的妨礙,以安排其他的傀儡取而代之。
又比如,這位世子在島上興兵清剿中央山脈中的土蠻,其實是别有目的和用途的。
因為,絕大多數被俘獲的島夷土蠻,都被他派人帶走就再沒有出現過了。
大興土木隻是個幌子,大多數都是些樣子貨;而真正建成的隻有好幾處,遠離人煙處的秘密營地和據點。
唯有斂财是真的。
但是聚斂來大多數财帛,并不在公室的庫存裡,而是被用到了不知名的所在去了。
而這些變化也就是在數年之前,通海世子在不明的邀約下,秘密離島前往東南沿海一趟之後,就逐步開始産生的。
也就是在此行之後,生過一場大病而長期身體不豫的世子,也擺脫了病患的困擾;而在天球之變後,又達到了變本加厲的程度。
許多私下表示疑議和不滿的屬官、内臣,也相繼出了意外或是貶斥。
最終,當長期對此樂見其成,而一直放手的公室主,也在分家勸谏下覺得有所不對,而私下召見質詢之。
結果依舊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結果。
然而公室主在一個月後病倒,逐漸變癡呆、遲鈍。
哪怕招了島内外的名醫過來輪番看診,也隻能得出這是身上的風痹,入腦後導緻中風結論;而再也無法有效約束和限制這位世子了。
但作為長年侍奉公室側近的内臣,陳皮皮卻是極少數的知情人。
因為當初正是他受人所托,讓來自一位海外商人進獻,渾身柔韌如盤蛇的妖娆美姬,設法出現在公室主的面前。
然後,毫不意外的被私下召幸,專寵私房好幾天之後;公室主就發現自己雄風不再。
然後各種不避内外的尋醫問藥之下,毫不意外的成為了公室相關的風流逸聞。
然後突然有一天,各種虛不受補的虎狼之藥用多了,就無可避免的内燥積重,突發口鼻流血昏阙;就此癱倒在床不起。
而無論是公室豢養的内醫官,還是外地請來的名醫;看診時都不免要在意為尊者諱之,而最終隻能得出是風癱的結果應付了事。
但江畋還是在陳皮皮無意識的供述中,發現了重要和關鍵性的細節。
比如,作為長期接觸公室内部私密的老人,他無意間得知這位世子在夷州大島之外,也有足夠權勢和地位的若幹盟友。
時常利用近岸宗藩的優勢,長期收留和蔭庇一些,從中土逃匿的人士和群體。
或又是為一些來曆不明的船隊,提供身份上的掩護和中轉停泊之所;乃至在沿岸島嶼上提供相應的庇護所和聚居點,定期從中抽取巨額的利益。
因此在暗中往來時,隻使用特殊的别号來稱呼彼此。
比如,作為這位通海世子的私屬銘記,就是一隻浪裡團身的海龍;同時還有米粒大的小篆體“天罡”二字。
這一刻,江畋卻忽然明白了過來;正所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意外之喜。
這位權勢煊赫的通海世子,同時更是江畋一直在追尋的幕後黑手,涉嫌颠覆朝廷的密社“無天”名下,十二辰相之一天罡辰龍;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後勤支援和資源供給,庇護所和中轉地的提供者。
但究竟是怎樣的代價,才能夠讓一個一直順風順水,按部就班就可以繼承家業,享受權勢富貴的宗藩繼承人,不惜背上惡名和嫌疑也要提前掌權,并且主動參與到滲透和颠覆朝廷的長期密謀當中。
江畋思來想去之後,就隻剩下唯一的選擇和真相;相對于一個大病過一場,并身體依舊虛弱的少年人來說,大概也隻有夢寐以求的健康與長壽了。
當然了,這種非常手段的健康也許并非沒有代價。
這樣,無論是東海大社、拜獸教還是無天組織,幾乎所有的線頭都對上了。
也許,就在這座夷州大島的某處,人迹罕至或是土蠻活躍的荒蕪之地,就藏匿着與獸鬼異類相關的秘密場所和實驗區域。
唯一剩下的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要冒着事敗洩露的風險,冒名頂替去劫奪一個京兆沈氏的女兒,再聯想到在沈逸緻身上發生的那些慘絕人倫實驗,難道因為京兆沈氏血脈比較特殊/純正的緣故?
就在思量之間,就見神情複雜的雙子侍婢,有些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被江畋看了一眼居然就害怕的退縮回柱後,然後才探出一個臻首,小聲細氣禀告道:“夫……人……夫人,有請先生一叙。
”
“好!”江畋點點頭又奇怪的問:“你們為何要躲那麼遠說話,我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
”然而剛剛見證慘烈一幕的翠星,卻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慘淡笑容道:“是……,奴婢這就為先生引路。
”
片刻之後,江畋就在一處花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