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揚州城外的大雲寺内,臨時被征用的方便院廂房裡;江畋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之人。
對方已呈現部分鬼人化但又沒蛻變完成,因此頭臉光秃秃的不見毛發,一身皺巴巴皮膚泛出青色。
“江憲……果然認不得我了。
”虛弱的隻能躺在卧榻上的對方,聲音嘶啞而艱難的慘聲道:“還記得當初遊苑之事,還未好好拜謝,卻是已經過去了許久一般。
江憲依稀,我卻變成這副模樣了。
”
“沈訓教?”江畋不由大吃一驚,頓時就想起來了:卻又難以想象,他就是曾以溫文爾雅、知禮得體的京大别院訓導沈逸緻;他又是遭遇了怎樣的境況,才會變成這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變成這副模樣,已經是無可挽回了,唯求一死可以解脫。
”隻見沈逸緻又激烈喘息道:“但還請救一救舍妹。
她無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天大内情,隻怕危在旦夕了。
隻恨我身為兄長無能。
”
“既不能早早察覺其中的幹系,也不能為她分憂和幫手:”說道這裡,他的淚水就禁不住奔湧而出:“就算最後見面的機會,替她傳出消息,也未能做到;反而就落入那些賊子的手中,我恨……”
下一刻,情緒激動到極緻的沈逸緻,突然間就兩眼渙散、氣息虛弱的昏阙過去。
江畋見狀不由歎了一口氣,随即讓人去來一個匣子,打開之後從分層的數排針管中,取出一支來對着他心口紮下去。
這就是西京裡行院的醫療部門,最新研發的成果之一;由特定幾種異類的内髒、脊髓提取物,制成的随軍救急注射藥劑。
其中包括了特效的營養膏、恢複劑和提神劑,但是用多了會加重血脈污染。
而随着這一針管的提神藥劑注入體内;下一刻,氣息越發微弱的沈逸緻,就像是重新入水的魚兒一般,猛然掙紮起來嘶聲道:“快,小妹有危險……”然而,他又情緒失控一般的淚如雨下哽咽道:
“都是我的錯,當初我就不該出于私心,把小妹離京前給你的信箋,轉交到清奇園去……”聽到這裡,江畋不由的眉頭微微一挑,感覺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一般;頓時想起當初那聲萌身軟的少女。
“不但我錯了,家門的選擇也錯了,完全看錯了人。
”然後,就聽沈逸緻悔恨不已的繼續傾訴道:“看似一門上選的親事,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也直接将小妹,送進了不可預測的兇險境地。
”
“江生……我以沈氏一門的名義求你襄助。
”下一刻,眼看就要再度情緒激動的昏阙過去的他,忽然就抓住了江畋的手臂道:“都說伱别有超凡手段,饒是神通廣大,可否替我将小妹帶回來。
”
“實在不敢奢求過多,隻要能讓她活着回來就好;這樣,無論她想要做什麼,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沈氏都不再過問了……,最不濟,能夠免得她埋骨他鄉,魂不得歸,沈氏家門也會感恩戴德。
”
“等等!”聽到這裡,江畋也再度長歎一口氣,打斷他語無倫次的重複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更多的相關内情。
又怎能指望我平白無故之下,就輕易的作出決定呢?”
“好……好……,卻是我的不是了。
”此刻佝偻着身體宛如小老頭一般的沈逸緻,也連身應道:然而,江畋眼見這位曾經才思敏捷、文華斐然的京中才俊,變成這副磕磕巴巴模樣,也很不是滋味。
但又隻能耐下性子,聽着他慢慢的一邊回想,一邊斷斷續續的細述道:“當初,家裡讓我給小妹送嫁東南,也未嘗不是又避風頭的打算……”然而他說着說着,偶然還會陷入短暫失神和記憶缺失。
有時候,還會突然進入自哀自怨和毫無意義的緬懷過往;而暫時忘記了剛剛說到一半的内容。
就像是如今遭受嚴重折磨和摧殘的身體狀況,已經無法支持他,保持長時間的理智和清醒的意識一般。
但最後江畋還是聽完了他多處重複和矛盾的叙述;讓人給他服下了安神助眠和放松身心的藥物。
心思重重的走了出來,就見庭院裡的早菊和芍藥,正開得金黃紛紅、清香撲鼻,江畋不由精神一振。
重新回味其沈逸緻的話語,其中有用的内容其實并不多,而且更多是缺少實據證明的揣測和懷疑。
但他本身的遭遇和現狀,就是最好的憑證了;堂堂一個當朝學士,居然滿身污穢和異類關在一起。
這又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