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劃槳聲,還有輕輕的搖曳感中,作為白色鸢尾花王朝的最後血脈;一頭碎亂短發的特蕾西亞,也在柔軟絲綢的被褥中慢慢地蘇醒過來;就像是做了個極其漫長的夢;困倦的根本不想睜開眼。
畢竟,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過,如此舒适和惬意的床鋪了。
然而,當特蕾西亞輕輕一動,就感到了瞬間牽動全身的挫傷、于腫和蹭傷處,爆發出難以言述的酸痛麻養,讓她忍不住哀鳴了一聲。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身上别無他物,這個結果讓她不由有些惶恐和驚慌起來。
随後,她檢查自己的身體也并沒有什麼不适之處;就連之前留下的外傷也都被清理過,并且塗抹上清涼的藥膏。
特蕾西亞終于也可以确信,自己并沒有摔死在海潮翻滾的礁岩之中;而是真真切切的活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她又鑽進被褥中,蒙頭抱腿蜷縮着身體,在輕輕拱動的被褥下無聲的抽泣和哽咽起來。
曾經何時,她出生在世上最為顯赫和最尊貴的宮廷之一;父親與母親都是來自古老而崇高的王國血脈,作為最高權勢的象征,身邊終日環繞着衣冠華貴的大臣和貴族,一舉一動都受到萬衆矚目。
因此自她有過記憶以來,就是跟随在母親身邊,參加一場又一場的宮廷舞會和公共活動;一天裡每個小時身邊永遠簇擁着,謹小慎微的宮廷女官、侍女和奴仆;所有人都卑微的對她說着動聽話語。
等到她稍稍懂事之後,來自大臣和貴族家的同齡人,更是一波又一波的出現在她面前;結結巴巴或是局促不安的,稚聲介紹着家門和自己的姓名;隻是為了有機會成為,陪伴公主成長的玩伴之一。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和順理成章;就像是她降臨到這世上之後,理所當然的擁有這一切。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還算和善的父親臉上,笑容越來越少越發勉強,愁緒和皺紋卻是與日俱增。
而總是打扮得華麗奪目的母親,日常的遊宴和社交活動也慢慢停滞下來,開始換上一些不那麼“顯眼”的裝束。
而年幼的她幾次在睡夢中,被來自城内的巨大聲嚣所驚醒,發現王室衛兵正在布防。
當父親每一次出去之後,都是帶着失望和憤怒的情緒回來;然後躲進空曠而巨大的書房之後,一呆就是很長一段時間。
母親甚至開始暗中收拾行裝,并且将王室珠寶隐藏起來,秘密的召見廷臣們。
最終,遍及城市的暴亂還是發生了;哪怕她在花園裡玩耍,也可以看見城區内升騰而起的煙火滾滾。
而按照驚恐不已的侍女們竊竊私語,那是忠于王室的貴族和大臣,與城區的暴亂者在戰鬥不休。
這場戰鬥持續了幾天幾夜,雖然不知道哪一方獲勝;但沒過多久所有人就被迫,從王室起居的甘泉宮,遷移到了遊苑忘憂宮。
緊接着父親不得不強打着精神,開始接見一些衣衫褴褛的民意代表。
但是在每一次觐見之後,他就會将自己關在書房當中,憤怒的打砸起身邊一切物件;然而第二天重新振作起來,繼續接見形形色色來自各個階層的代表;而母親變得深入簡出,暗中不斷對外聯絡。
甚至,她還會親自帶着女官和侍女,去慰問那些王室衛兵們;并且在私下練習騎馬和試穿着便于騎乘的獵裝。
這種暫時的相安無事持續了數月之後,她就在夜間被喚醒,迷迷湖湖的抱上一輛馬車。
等到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支遠離首都的龐大車隊當中;緊接着,母親用一種久違的欣喜表情告訴她,這次也許有機會見到素未蒙面的外祖。
但車隊攜帶的大量行禮嚴重影響了行進速度。
僅僅兩天之後,這支隊伍就被設立在道路上的簡陋關卡,給攔截了下來。
雖然,其中隻有一小群拿着木矛和草叉的民兵,但他們卻毫不猶豫的叫來更多衣不蔽體的同伴,漫山遍野圍觀起這支車隊。
緊接着,來自首都貴族和有産者組成的憲章會議,派遣的首都國民自衛軍也追趕而至;将王室一行重新請回到了塞納城。
然而,這一次王室卻沒法回到忘憂宮,而被安置到最為狹促的河洲舊宮内。
在這裡大部分建築都已經年久失修,同時還有相當部分被充當做王家監獄;而追随和侍奉王室的衆多人員,也被毫不留情的剝奪和遣散,隻留下最基本的扈從和衛士,充當國王最後一點的體面。
在私下哭泣不已的侍女陪伴下,猶自懵懂的她也不得不住進一座充滿黴味和濕氣塔樓。
直到許久之後,她才知道一點當時的情形,整座沸騰的城市都在傳言,國王出逃想要借助地方軍隊屠殺王都。
甚至有傳聞說,王後向外國出賣權利,換取大量的幹涉軍,随時準備消滅國内的一切異見分子。
因此在臨時召開憲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