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厘定之後,若非重大變故,就不會再有太大變化。
因此,諸侯中的公、候世爵,要進奉相應制式、分量和成色的黃金制品;而伯位和子位則是次一等,進奉同樣規格的白銀制品;而男位和普勳位則寬松的多,允許以各種成色銅器充當貢品。
然後,在按照距離上的遠近,以及海陸交通的險阻程度;又可分為三千裡(兩年一度),五千裡(五年一度)、九千裡(十年一次)等,以為遞進式的分批交替上供,并且允許一定程度損耗。
具體到小藩的數量也許很少,但是一定必須上供,不然後果自負。
哪怕遇到了災荒或是兵亂,可以請求延期,或是減免其他的貢品、稅賦,甚至申請宗主上國救濟和支援,但是就是不可不交。
因此,一些中小藩家為了省事,也是出于成本和效率的考慮,會将這項酎金貢務,委托給相熟可靠且有實力的大商家,代為采辦和輸運。
具體到某個地域,則由兩院指定大藩主(公室)總籌。
雖然看起來,未免有些勞師動衆而靡費人力物力,但卻是維系天朝上官與諸侯之間,宗藩義理的重要紐帶和宣稱權所在。
更何況,這些酌金也不是單獨上供的,而是與諸多特産、土貢一起上路。
而通常情況下,伴随這些諸侯家進貢的特産(國庫)和土貢(内庫),還有大批花錢買了扈從身份,而帶領商隊和船隻同行的大量域外、臣邦的商家團體;所以進貢之旅雖然辛苦,卻未必會賠錢。
故而,這種酌金制度在經年日久的沿襲下來之後。
對于大唐朝廷而言,就是一個變相搜括海内域外的貴金屬;而用以維系形形色色曆代發行的大唐通寶、寶錢,充當主要流通貨币的本位基礎。
另一方面,通過諸侯藩國從域外,以輸貢為名反哺中土的過程;極大開拓了朝廷收入來源。
也變相将曾占據了國家收入大部,傳統延續了數千年的田稅和戶稅,給壓縮到排行第三的次要地位上。
以至于有時候,朝廷為了防止豐年谷賤傷農引發騷變,或是災荒時紛紛棄地流亡外藩過甚;反而要定期大量收購豐年的糧食,乃至在災荒時發動全力予以救濟;并以此為地方官的考績内容。
至于當今國家财政收益的第二個大頭,則是源自大唐三十六道、十數個大小都護府、都督府的商稅和車船費;再加上寰宇海内的諸侯、臣邦、外夷領下,各方商貿往來的椎稅和市舶錢(關稅)。
因此,光是掌握着寰宇海内,四方九邊諸侯的例行藩貢,加上這些雜稅名目;就占據了天下歲入之半有餘。
更别說其他形形色色的無形利益輸入,朝廷直接或是間接壟斷的茶酒鹽鐵等專營項目。
也正因為這些來自寰宇海内,内藩外屬的不斷交流和輸血,各方外族的不斷歸化和本土多餘人口的分流;位于中土的大唐朝廷,才得以出人意料的輕徭薄賦水準,維持了一個盛世綿連的風光體面。
因此,現如今基本退居幕後的京兆梁氏一族,号稱“代牧海内(諸侯),無地藩主”的名頭,可不是泛泛其談的産物,而是通過理藩院、宗藩院的體系,代表了實實在在的巨大權柄和利益。
而作為梁氏一門三宗,所出的西國大夏和南海公室兩脈,則是這套四夷九邊的藩貢體系中,堪稱南北兩極的鼎力支柱。
對了,可達鴨所出身的裴氏一門,同樣也是這套體系當中的重要一環。
因此曾經有傳言,一位太上皇在醉酒之後,對着前來勸他愛惜龍體的内侍戲言道:“如今天下垂拱,有朕無朕皆可,唯獨不可無梁氏,不可無大夏、南海;凡兩藩皆在,則諸侯無不遂順。
”
而作為大夏與中土緩沖的安西都護府,除了已經唐地郡縣化本屬六鎮之外,還兼管吐火羅(北阿富汗)、拔汗那(費爾幹納)、大小勃律(克什米爾)等十幾個大小臣邦,并蔥嶺以西數十家諸侯。
作為宗藩關系象征和大義的酌金,無疑是諸侯藩貢體系内的重中之重。
卻在半路上出了意外,這往小了說是地方治理不靖,往大了說可是不得了的政治事件了。
難怪梁大使本人也要連忙趕過去了。
或者說,他有什麼不詳的預感和征兆了麼?或者說沒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才要在自己這邊,未雨綢缪的提前安排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