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的反而是稻米,每鬥居然隻有三十錢。
而稻米當中,除掉一些諸如香稻、龍睛米、雞血稻、碧糯梗、紅蓮稻等專供上層的特色品種之外;價值最貴的是來自江東道的浙米和劍南道的西川米、嶺南東道的珠米;安東都護府的響水稻、荊湖南路的松澗米。
而最便宜最賤的則是來自安南、夷州、林邑、水陸真臘等地的蟬鳴稻、鼠牙米。
因為屬于口感甚差的早熟、速生品種,被當做北上輸貢的海漕船壓艙物。
因此最低時鬥米隻要十五錢,而如果是官府放出的赈貧(陳)米,那就隻要九錢可得一鬥。
但是在長安市面上最多見的,反而是在關内道及鄰近山南東道、河南道,所廣為種植的昌谷米、伊洛米等等。
所以,在這些各方送京的低成本糧食保障下,哪怕販夫走卒之輩,單純說填飽肚子是沒有太大問題。
但是想要更進一步地提升生活品質,那就隻能用白居易兄弟的名字來形容。
當初他們的老爹白季庚,取了自己外甥女的一代奇人;給兄弟們起名一個叫樂天/居易,一個叫行簡/知退,由此可見在京師生活的尤為不易了。
尤其是自百多年前的海陸大開邊之後,諸多海内、海外的諸侯分藩,臣屬内附的屬國邦君;還有天下三十二道州府,六大都護府又十幾個大大小小都督府;各色進奏院和藩邸、貴家,相繼在京置業的結果,就是讓長安地價愈發滕高。
就像是江畋的前身,還是靠得東海社擔保的幹系;才得以相對廉價半年一結的四百五十錢價格,萬年縣光德裡文新巷租下一處栖身之所。
但有更多彙聚上京讨生活的士民百姓,根本就住不起城内而隻能在諸多城下坊安身。
因此,當下的長安城從南向北有着天然的差别性;越發北面的城坊就越是相對戶口稀疏,占地廣闊,而低矮平坦的深宅大院越多;而越往南面則是越發林立的樓層漸高,而坊内建築的間距也越發的雜亂和密集起來。
而在東西向城坊分布當中,又以諸多寰宇海内商人,普遍雲集的西面;以及因為公卿貴家紮堆的,各色館墅園林豪宅比比皆是,的東面,而稱之為西富東貴的格局。
當然具體到某個城坊當中,又各自具有不同的特色。
而大量在陳舊破敗與雜亂紛繁,卻動辄六七層高的筒樓、疊屋之間,以蝸居栖身的那些平民和貧寒士子;則是城南末端諸坊當中,一道名為“蟻居”頗為獨特的風景線。
同時也是江畋前身取材時,最喜歡混迹的所在。
因為,相比那些帝王将相、公子小姐們,幾乎都依舊成為套路的爛熟故事;在這裡發生的悲歡離合與人間憂喜,無疑是更加真實也更接地氣的所在。
因此,哪怕最後寫出來的内容上不得台面,也依舊可以獲得相應的進益。
甚至有一段時間,為了就近觀察某個對象,他都住在其中一處的筒樓裡;與人聲嘈雜若市、上下為鄰的各色人等,沒少打過一番交道。
所謂的筒樓者,乃是一百多年前,那位梁公收複長安之後,以留守身份所主持的京師重建工程産物之一。
因此,具體到每座筒樓身上,在用料和規劃上還算用心。
哪怕曆經百多年的使用之後,依舊可以滿滿當當地住上百家,或是數百人的生活起居;而在外表斑駁開裂的情況下,保持着内裡基本的居住功能。
但是疊屋就不行了。
疊屋乃是民間仿照筒樓的形制,不斷疊加自建的産物。
但是因為往往沒有能夠打好地基,就盲目增建上數層的結果;就是地基的不斷沉降,以至于某一天,毫無征兆就轟然坍塌。
但是架不住疊屋的租金比筒樓還要更低廉,是以總有人趨之若鹜。
因此,在郭崇濤不在的情況下,這處無名的館院其實是相當的冷清;隻見到寥寥無幾的幾名留守吏員而已。
于是,在平淡無波的登記身牌和留下手迹之後,江畋就順勢主動提出,想要到現場看一看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