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紮着坐起來,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旁邊的床上,像是跟他說着什麼,他耳朵背,聽不清楚了,但他看明白了。
這是要跟他一起,再次分一碗牛腩雲吞面。
香味飄散,落入他的鼻尖,一種久違的飽腹感湧上心頭,再也找不到的熟悉美味,在這一刻,也重新出現了。
他帶着笑站起身,跟他的老伴牽着手,一起消失不見。
兩分鐘之後,一個中年人,走進病房,看到床頭櫃上擺着的牛腩雲吞面,微微一怔。
“爸,誰給你帶的,大夫說你吃不了這個東西……”
病床上的老人卻沒反應,他的嘴角帶着笑,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爸……”
中年男人走上前,也發現不對勁了,然後,喊醫生,醫生來看了看,本來是準備開始搶救的,這是避免麻煩的程序。
但看到老人嘴角的笑容,一臉平靜滿足,還有床頭櫃上那碗牛腩雲吞面,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你爸惦記這一碗牛腩雲吞面,已經好幾個月了,意識都不清醒了,還是嚷嚷的要吃,其實昨天我就想跟你說一聲,你爸就這兩天了,要不然,就滿足一下你爸,沒想到,今天你就給你爸帶來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面色複雜,變幻了半晌,無力的歎了口氣,讓醫生别折騰了。
他爸已經好久好久都有再笑過了,幾個月的折磨,早已經有些不成人形了,能笑着離去,可能也挺好的。
他看着那碗已經涼了的牛腩雲吞面,心裡其實還在琢磨,這是誰送來的。
但這已經不重要,都是旁枝末節了。
還在送外賣的小哥,看到新的好評,咧着嘴笑了起來,當看到客人很滿意,又額外給了五十塊,他就更高興了。
這次不是那個大方的溫先生,是另外一個客人。
另一邊,溫言一家三口,已經吃完了早餐。
小僵屍吃完飯,又回去睡覺,雀貓蹲在沙發上舔羽毛,順帶擦嘴。
溫言在門口,等着蹭車,卻聽張老西說,風遙今天早上不上班,要在這等烈陽部的物流,他有些遺憾,去裴土苟家裡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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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土苟這,跟打仗似的,問閨女這個準備了麼,那個準備了麼。
最後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罵了一聲,裴土苟才安靜下來。
小姑娘很乖巧,看到了溫言就立馬站起來叫人。
“溫叔叔。
”
“你們準備好了就走,我順路帶你去認認路,離得不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鐘。
”
溫言自己在一樓,看着還在睡的傻兒子,湊過去看了看。
傻兒子瞪大着眼睛,看到溫言,就試圖翻身,翻到另一邊去,不理溫言。
“嘿,小王八蛋才多大點,就開始記仇了,好,非常好。
”
逗了會兒粉嘟嘟的傻兒子,時間差不多了,溫言才帶着裴土苟和他閨女一起出門。
到了學校,跟學校的領導寒暄了一會兒,親自送小孩去了班上,他才叫了車,帶着裴土苟一路來到德城殡儀館。
“老哥,你會開車麼?”
“開倒是會開。
”
“那就行,以後上班我蹭你的車,我不喜歡開車。
”
“啊,我沒車啊。
”
“馬上就有了。
”
帶着裴土苟進入殡儀館,先帶着去館長的辦公室轉了一圈,先認識一下,認認門。
至于工作,不像溫言這樣,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進來就有編制。
裴土苟暫時是合同工,但幹滿一年,拿一個館裡的編制問題不大。
難的隻是幹滿一年而已。
而且,隻要能吃苦,收入可比溫言這種有編制的還要高得多,上不封頂,多勞多得。
除了遺體處理部裡那種需要技術的活,别的隻要肯幹,都能去幹。
老規矩,來的前幾天,都隻需要看着,學着就行。
溫言帶着裴土苟轉了一圈,讓他認認人,再看他自己想幹什麼。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去出外勤,因為這個賺的最多,标準的多勞多得。
看着裴土苟跟車離去,溫言來到館長辦公室。
“這個是你親戚?”
“放心吧,隻要單位别拖欠工資,錢給到位,他能幹到咱們單位破産。
”
“那不會,咱們單位幾十年了,從來沒有過拖欠工資。
”
“那就行,反正館長你信我,隻要不拖欠工資,那館長你就血賺。
”
“嗯?職業者?”館長倒是很敏銳。
“算是吧,但平時肯定沒什麼用,這老哥就是人老實,踏實肯幹,特别适合咱們這。
”
館長點了點頭,别的他其實不太在意,隻是見了一面,他就看得出來,這是少有的那種人很踏實很老實,還肯吃苦耐勞做事的人。
不止他們單位就缺這種人,哪個單位都缺。
反正錢也不是他的,該給多少,他肯定不會吝啬。
“王雪琪的遺骨,送到咱們這了吧?”
“送到了,吊唁大廳,下午沒人用,到時候會有人來給超度,沒什麼問題,要是不行,那就上豪華爐,總是能解決的。
”
“那不至于,我是要讓她解脫,又不是要讓她魂飛魄散。
”
“這有什麼區别?”
“有。
”
溫言說的很認真,乍一看,解脫出來是消散,魂飛魄散也是消散,但區别肯定有。
溫言好幾天沒來了,又跟混子似的,在各個部門轉了一圈,去跟遺體處理部的葉大姐聊了會兒,葉大姐說天冷了,又送他一小盒自制的蛇油護手霜。
說是這蛇還是個妖蛇,前兩天隔壁州烈陽部,在河裡發現了一頭害人的妖蛇,重拳出擊,将其打死了。
然後屍體送到了德城殡儀館,在豪華爐裡走了一遭。
葉大姐在處理屍身的時候,刮下帶來點蛇油,給做了幾盒護手霜,效果會非常好,那種年年皴裂,或者是皮膚出魚鱗,冬天掉皮的症狀,用幾次就會徹底好了。
總共就三盒,葉大姐自己用一盒,剩下兩盒,就專門給溫言留了一盒。
也是那蛇妖運氣不好,有個龍虎山的紫袍大佬,在隔壁州訪友,正巧碰上了這事,就立了法壇,相隔十幾裡地,招來天雷,當場将那蛇妖給劈的魂飛魄散。
要不然,這蛇油,葉大姐也不敢随便用。
溫言聽說了這些事,一通彩虹屁,誇了葉大姐好半天。
然後問了問葉大姐,鳄龜妖身上有什麼可以用的不,可惜沒用。
他隻能暗暗記下來,哪些東西是有用的,下次遇到合适的,給葉大姐送點。
人家葉大姐都送了他好幾次東西了,每次送的東西,效果都挺不錯的。
這次這個護手霜,更是珍貴。
溫言收了禮物,就不好拿着禮物就閃人,就在這陪着葉大姐聊各種化妝品,聊哪些東西的效果好。
到了下午,吊唁大廳裡來了不少人,都是來送王雪琪最後一程的人,基本都是烈陽部的人。
當時在黑暗水域裡進進出出,沒王雪琪一直引路,在場的人,少說要有一半會永遠的迷失在那裡。
今天來給送行,也是理所當然的。
溫言穿着一襲黑色的工作服,看着王雪琪的彩色照片,笑的很是燦爛。
這也是王雪琪自己的意思,黑白照片太醜了。
他看着照片上笑顔如花的姑娘,喃喃自語。
“一路走好啊,你要我辦的事情,我這邊也都托人給你辦了。
”
而第一排的椅子上,還放着幾個人的照片,是王雪琪的那幾位朋友。
溫言将他們的照片放在這裡,算是告訴他們了結局,也讓他們自己來,跟王雪琪一起,互相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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