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來。
比之前世的父母,在這裡,在奕王府,景姑姑和鐘與、瘦猴他們才更像是她的家人。
景姑姑還以為她是身體難受才哭,又将她頭抱在懷裡好生安慰。
一想到這些,景姑姑就是再讓她喝更多苦藥,也能甘之如饴。
周敞忍着胃裡翻騰抗議,接過食盒,端出一碗尚在溫熱的湯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瘦猴從旁邊遞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王爺,蜜餞。
”
周敞拿了兩個,純粹是為了壓下湯藥的苦味,卻又聽得遠處婦人哭喊聲不斷:“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我丈夫剛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兒子,若是也死了,張家就要絕後,我怎麼對得起張家列祖列宗。
鐘先生、鐘先生呐……”
周敞也跟着過去。
中年婦人頭臉尚算整潔,隻有衣衫破舊縫縫補補,背着一個、拉着一個,正坐在地上大哭。
“張家嫂子,你先起來,有什麼事我們慢慢商量。
”鐘與隔着栅欄苦口婆心相勸,但就是不管用。
倒是周圍的亂成一鍋粥的流民和乞丐已經被強行鎮壓下來,不敢再往前擁擠。
“張家嫂子?”周敞已經猜到了那婦人身份。
那婦人看見鐘與如見救命稻草,可惜隔着官差、桌子和護欄過不來,隻管跪在地上哀嚎:“鐘先生、鐘先生,看在我家那死去的當家份上,您幫幫忙,孩子就要病死了,眼看這個關頭,沒有藥了。
沒有藥了,讓人怎麼活……”
“張家嫂子,你先别急。
”鐘與說話間也是頗感無力,藥的确是沒有了,他也沒辦法。
“鐘先生,她既是張舉人的家眷,不如回趟王府……”周敞心生憐憫,張舉人及其家眷原本一個也不認識,倒是沒想到在這種場合看到了。
“不……”鐘與厲聲反對,甚至連平日挂在嘴邊的“不妥不妥”都省了,“那是備下給王爺的,萬萬不能施舍出去,為了誰也不能。
”
周敞原本還可惜剛才她藥喝得過快,否則或許可以先給這家的孤兒寡母。
但看鐘與态度,那也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不過這樣一來,張家婦人就實在太可憐,剛剛沒了丈夫,如今一雙兒女又都病重,若真的孩子再因短了湯藥丢了性命,可讓她還有指望?
“可憐可憐我們吧,怎麼辦,寶兒已經連着咳嗽幾日,昨晚上還發了高燒……,前天上吐下瀉,甚至說不出話來……”張家婦人如今隻會跪坐在地上哭訴,估計是連受打擊精神有些渙散,兩個臉頰凹陷得有些不成人形。
她背上背着的男孩确實雙目緊閉,聳耷着腦袋,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了。
至于身邊的女孩衣衫單薄,瑟瑟發抖,但臉頰亦有着不正常的潮紅,見母親跪坐在地,就愣愣地站在一旁,不哭也不鬧,隻是沒精打采、搖搖欲墜。
這番情景,幹看着又有什麼用?
周敞回頭,心中動搖,要不要讓高遠偷偷回去拿副藥來,悄悄給這一家孤兒寡母?
正在這時,遠處轟隆隆車馬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