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這個嗎?”
“琉璃……”冉度的瞳孔猛的一縮,看着那暗紅色的血液不斷的流出來試圖上前,卻被項琉璃舉起的匕首給攔住了腳步。
“你明明知道這根本傷不了我。
”自那日自己在魂歸谷醒來之後,身體便已經如此了,無論怎麼都不會感覺到疼痛,好像受傷的再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
“琉璃,你把刀放下,聽話……”蘇明月也被項琉璃的反應吓壞了,哪怕她知道就算匕首狠狠刺進項琉璃的胸腔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可她仍舊心疼的快要死了一樣,惶惶不安的看向那個一臉凄慘笑容的少女,深怕她猜到了真相。
“娘,還想把我當做傀儡綁在身邊嗎?”淡淡的一句話伴随着苦澀的笑容溢出嘴角,蘇明月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一聲巨響之後歸于了無邊的寂靜,項連謹的眉頭隻是微微的一皺,而冉度與蕭墨淩則是露出了滿臉的不敢置信。
“你怎麼會是傀儡,你是娘的孩子啊……”蘇明月突然就哭了起來,再不掙紮,隻是任由涼二他們壓制着垂下了眼簾。
“我見多了魂歸谷裡的活死人,她們也跟我一樣,無論如何都不會疼痛呢。
”說罷又是一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下去,緩慢的,其實早在自己回到淩王府時項琉璃就已經有所覺悟了,不然怎麼會突然的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舉動,就像給蕭墨淩插上那根銀針時一樣,自己分明不願意那樣做的,若不是被自己的母親操控,怎會如此呢。
“你跟她們不一樣,你怎麼會跟她們一樣,你有血有肉會流淚有感情啊……”聽着項琉璃一點點揭示了隐晦的真相,蘇明月終于不可抑制的大叫着否認起來,誰都可以否認琉璃的存在,但她自己不行啊。
“是因為我有血嬰滋養嗎?”那個她隻在無意中見過一次的,浸泡在血水裡的嬰兒,再聯系方才項連謹的話,不難猜出事情的真相了吧,她一直都是細膩而聰慧的女子,怎麼會到了如此地步還蒙受欺騙呢,隻是她困惑,如今的自己,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琉璃,别這樣,娘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做什麼都可以的,所以别這樣,别傷害自己……”項琉璃絕望的神情讓蘇明月更加的慌了神,她不怕項連謹再次離開,不怕他不肯原諒自己,她隻是不能眼看着項琉璃死啊。
“是嗎,我能傷了自己嗎?我連疼痛的資格都沒有呢。
”這樣活着,跟死人有什麼分别呢,自己要靠血嬰活命嗎,而那血嬰卻要未成年少女的鮮血滋養,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發現,若是早些知道,會不會就能避免今日的一切?
“項連謹,我恨你我恨你,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來害我的琉璃……”眼看着不能勸說項琉璃的蘇明月,又一次将矛頭指向了一臉平靜的項連謹,像個瘋子一般哭喊了起來。
“我是,活死人吧?”項琉璃已經停止了哭泣,難受的瞥了眼不遠處跪在地上哭喊的女人,回過頭看向不言不語的項連謹,繞過冉度走到了他的面前,揚起頭微微的笑了起來:“那麼爹爹,請動手吧。
”
“琉璃!”冉度驚呼一聲想去拽她的手,卻被她反手一揮,匕首便狠狠的劃過了他的手掌,當初為她擋下赤煉鞭的那隻手,掌内的傷疤還在,此時匕首劃落的地方,正在那一處,詭異的吻合!
“我沒有心。
”雖然心口總是難以言喻的痛苦,可她,真的沒有心跳,在淩王府初遇項連謹,受傷回到魂歸谷,察覺到自己不能感受疼痛的同時,她便已經發現了自己沒有心跳,所以那日那個跪在地上的女人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吧。
“心?你跟我說心,你還有什麼心?”
那個時候的自己,怎麼會沒有覺悟呢。
“恨嗎?”項連謹淡漠的問着,靜靜的回望着眼前的人,負于身後的手掌内已然蓄起了方才那股白色的霧氣。
“不恨。
”至少讓自己知道,眼前的人,還是愛着自己的,哪怕他為了那些無辜的少女舍棄了自己,更何況,知道真相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用那上千條人命來繼續苟活。
“乖。
”扯出一抹安慰的笑,俯下身溫柔的唇瓣貼上了她光潔的額頭,身後的手移到了項琉璃的腦後,白色的霧氣萦繞了許久,直至項連謹的手在空中猛的一握,霧氣瞬間散開,而懷裡的人也終于身子一軟倒了下去,項連謹看着終于回歸了死亡的人,閉上了雙眼蹲下身将她摟進了懷裡,這個還未出生便喪了命的孩子,第一次為了她流下了眼淚:“要是琉璃能活着的長這麼大,該多好。
”
“不!”蘇明月看着自己守護了二十年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終于閉上了眼睛,如同瘋了一般掙脫開身後二人的束縛沖了過去,涼二想追卻被鸢三攔住,項琉璃既然已經死了,那麼蘇明月再如何也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之内了,那個人畢竟是主上的妻子呢。
“我早就說過,你這樣做隻會讓她更痛苦。
”項連謹并未松開懷裡的人,隻是淡漠的看着跪坐在一邊一臉絕望的蘇明月。
“我給了她生的權利,讓她嘗到世間各種滋味,拼了命的想要将她護在象牙塔内,希望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有自己的生活,将來也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拼盡了所有卻落了這樣的下場,而你為她做過什麼,你憑什麼在此教訓我,身為她的父親你為她做過什麼!”蘇明月的雙眸内早已布滿了紅色的血絲,死死的拽住了項連謹的手臂:“你把琉璃還給我,還給我!”
“琉璃出生那日,我未能如約趕回,很抱歉……”蘇明月的聲聲控訴讓項連謹原本冷淡的臉色染上了一絲愧疚,當初若不是被戰事拖住了腳步,絕不會放任她一個人那樣無助,若是那日自己在她身邊,也絕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吧。
“我要你一句抱歉,有什麼用……”緊拽的雙手松了開去,終于頹敗的低下了頭,眼淚如絕了堤一般洶湧而出:“我真想将自己的心挖出來,親口問問它,是不是連它也病了……否則,為什麼面對這樣的你,我仍舊恨不出來……”
“月兒!!”看着突然從嘴角溢出鮮血的蘇明月,項連謹隻覺胸口狠狠的一緊放開懷中的人伸手接住了欲要倒下的她,驚呼聲響徹了整個寂靜的魂歸谷。
“來生如若不再是一場戲……”靠在熟悉的懷抱,蘇明月卻是苦澀的揚起了嘴角,隻說完了前半句便閉上了眼睛。
“……”項連謹的眉頭不自覺的皺成一個川,抱起一息尚存的蘇明月站了起來,瞥了眼已然被冉度擁入懷中的項琉璃,大踏步的向着谷外走去,頭也不回的對着七靈将吐出四個字:“回夜見山。
”
“哥哥……”葵七不舍的看着不遠處的蕭墨淩,輕聲的呢喃了一句,便被豆蔻拉着跟上了其餘七個人,空蕩蕩的魂歸谷内除了冉度與蕭墨淩二人,再無一個活人。
“回去吧。
”冉度的聲音嘶啞的厲害,盯着懷中未能救回的人,淡淡的開了口,随即抱着她轉身離開,那背影看上去是那樣的無助與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