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
“仙師說得是。
”
李寶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虛的給邢和璞行了一禮。
修道?自己是個武将,前半生殺伐無數,手裡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修道,他也配嗎?
當然不配,但這些跟長生的誘惑比起來,也就不值一提了。
哪怕是要強行占個位置,李寶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修仙的事情辦成。
“今日,貧道繼續來給道友講《易經》。
《易經》乃是所有占蔔之學的根基,不可不學。
”
邢和璞笑眯眯的說道。
李寶臣其實也懷疑過邢和璞是不是騙子。
但邢和璞淡泊名利,且不願意收自己為徒,并以“道友”相稱。
寶臣大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一個騙子,又不想從自己身上撈點什麼,給錢都不要,那是為了什麼呢?
李寶臣想不明白,又找不到破綻,隻得放棄思考和懷疑。
畢竟,什麼東西也比不上長生不老重要。
看得出來,邢和璞是有真材實料的人。
李寶臣一直堅信自己“天命在身”,既然有天命,那…老天給自己安排一下,學個長生不老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他就這樣輕松的被自己說服了。
邢和璞很有講學的天賦,他把《道德經》和《易經》放在一起講,互相穿插,引經據典,以實際案例講解道理。
這時間過得飛快,一直到天将黑未黑,邢和璞才以“循序漸進不易貪多”為由,打發了李寶臣。
等李寶臣走後,邢和璞自顧自的回到他日常打坐的靜室裡面,找了個軟墊盤腿坐下。
不一會,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道士推門而入。
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模樣,很顯然是出自官宦世家。
即便當了道士,身上也是洗不掉的書卷之氣。
他坐到邢和璞對面的軟墊上,這位老道士面色平靜詢問道:“情況如何?”
“挺好。
”
邢和璞睜開眼睛,随口回了一句,顯然不是太上心。
對面那位老道士名叫裴遵慶,京兆裴氏出身,曾經做過吏部員外郎。
李懷光帶着控鶴軍肆虐長安的時候,他便趁此機會出家當了道士。
剛剛當道士也沒幾天,不像是邢和璞,年紀雖然比裴遵慶小些,卻已經是個老神棍了。
大隐隐于市,裴遵慶就待在長安的某個道觀之中。
“天子欲除李寶臣,還請道友多多努力。
”
裴遵慶呵呵笑道,隻是這笑容有些冷淡。
“你也好,顔真卿也罷,還有那個李璬,你們是不是認為,隻要除掉李寶臣,就能順利占領長安,将來就能順利一統天下了?”
邢和璞面帶嘲諷之色,言語頗為刻薄。
裴遵慶似乎是智珠在握,他擺了擺手說道:“道友過慮了,昔日有重耳歸晉,成就霸業。
他日,天子也會回歸長安,再造大唐盛世。
區區李寶臣而已,他何德何能?”
裴遵慶臉上出現鄙夷的神色,顯然,他看不上李寶臣,也不認為這一位,能翻出什麼浪來。
看到邢和璞不答,裴遵慶似乎有些惱怒,他瞪着邢和璞争辯道:“隻要李寶臣沉迷仙道,那麼他必然無法掌控長安城的局面。
等武關的軍隊讓出關隘,荊襄的兵馬便能走藍田,長驅直入長安!到時候,已經無力控制局面的李寶臣,拿什麼去抵抗?”
“是麼?”
邢和璞撇撇嘴,顯然不屑一顧,壓根就懶得争辯了。
“難道不是麼?”
裴遵慶瞪着他反問道。
“河東的李抱玉,已經自立為河東節度使,不受長安支配,不聽任何人調動。
朔方軍在觀望,誰赢得了天下大半,他們便會聽誰的。
汴州方清,據說已經得到了淮南之地,正在浙西攻城略地。
河北就不說了,反正不會聽李璬的話。
貧道都看不明白,你們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邢和璞說得很慢,但一字一句,都打在裴遵慶心頭。
這老道士激動的揪住邢和璞的衣領,最後又緩緩松開。
他們雖然控制了邢和璞的人身自由,但是這位道士可不簡單,那是手裡有活的人。
“李寶臣,會比你活得更久。
”
邢和璞笑眯眯的說道,似乎故意在激将。
裴遵慶的脾氣可不太好,又是出自京兆裴氏,他哪裡有心思跟邢和璞打嘴炮。
“哼,那就等着瞧吧。
”
裴遵慶丢下一句狠話,扭頭就走。
他急急忙忙的離開延康坊,來到朱雀大街上。
沒想到剛走出沒多遠,遠處便有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騎手搭弓射箭,直接一箭射穿了裴遵慶的喉嚨!後者應聲倒地,死活不知。
邢和璞之言,竟然當天就應驗了!
這位騎手翻身下馬,看了看裴遵慶的屍體,知道對方已經是十死無生,這才吹了一聲口哨。
幾個穿着皮甲和襖子的精兵,将裴遵慶的屍體拖走,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就好像此地從未發生刺殺一樣。
騎手将自己的頭盔,交給身邊的丘八,徑直走進了延康坊,來到了邢和璞所在的靜室内。
“仙師,已經都處理了。
”
說話的這人叫李惟簡,李寶臣三子,平日裡為人豪爽,頗通武藝,是軍中一員戰将。
“貧道已經算過,李将軍必定能成功。
”
邢和璞面色淡然點點頭道。
“那仙師是打算離開長安,還是……”
李惟簡有些猶疑的問道。
“李大帥與我道家有緣,修習長生之法,也是真的。
貧道不過問凡間俗事。
”
邢和璞看起來非常坦誠,不像是那種要耍套路的人。
“仙師還住在這裡麼?”
李惟簡追問道。
邢和璞點點頭,沒有說話。
“明白了,那李某告辭。
”
李惟簡站起身,剛想走,又轉過身來疑惑問道:“仙師所言,句句屬實麼?”
“那是自然。
”
邢和璞十分笃定的說道。
李惟簡似乎沒有什麼問題要問了,他立刻大踏步離開了靜室。
邢和璞這才忍不住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他遠沒有剛才所表現出來的淡然與從容。
當丘八們不想講道理的時候,他們是真不講道理。
邢和璞可不敢跟李惟簡賭命。
“李泌啊李泌,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邢和璞長歎了一聲,無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