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方重勇這些話隻不過是客套話而已。
淮南節度使,治所揚州,一等一的肥缺。
如果此番渡江剿匪,車光倩真的獲得首功,那麼當這個淮南節度使,顯然是實至名歸。
那麼現在的淮南節度使李琦呢?
李晟心中忽然冒出來一個疑問。
他轉念一想,随即便釋然了。
江東民變,李琦這厮啥也做不了。
就算别人還讓他坐擁揚州,他自己也會擔驚受怕過不下去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任何一個腦子不犯渾的人,都應該明白。
如果李琦不明白,那麼方重勇将來也會讓他明白的。
李晟将方重勇的親筆信,裝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他抱拳行禮告辭說道:“末将這便走一趟登州。
”
“嗯,上次你從長安接蘇娘子回汴州,事情辦得很穩妥。
這次把薛娘子送到登州就行了,那邊暫時不會有戰鬥的,你抓緊時間整軍。
王娘子已經給你說了一門親事……”
方重勇說到一半,急忙把最後那句“等你回汴州就完婚”咽回了肚裡。
“那末将這便去準備。
”
李晟裝作沒聽懂方重勇的暗示,對薛瑤英做了個“請”的手勢,帶着對方離開了汴州府衙,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看什麼看,沒見過主上給親信賞賜美女麼?以後多立功,肯定少不了你的!”
看到大聰明盯着薛瑤英的背影出神,方重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呵斥了幾句。
“官家,您這麼大方,有損主上之威嚴呀。
屬下從前隻聽說有主人掠奪仆從家女子的,從未聽聞主人賞賜給仆從美女的。
就好像……”
大聰明剛想說基哥,忽然想起基哥死得挺慘的,于是幹脆閉口不言了。
“你懂個屁,還不退下!
主上動不動就掠奪部下的女人給自己享用,那主上還是主上嗎?
你讀書讀屁股上了!”
方重勇沒好氣的踹了大聰明一腳,示意他快點滾蛋!
大聰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告罪,一溜煙的跑了。
等他走後,方重勇才對羅莎詢問道:“你也覺得不該送薛瑤英去登州嗎?”
“阿郎自有深意,隻是外人不理解罷了。
世人皆以為,我強便可以來搶你,要不然,如何能證明我強呢?
同理,元載弱,所以不得不獻出薛氏,以求上進。
如果阿郎不強,他為什麼要獻媚呢?
大聰明之言或許有不妥之處,卻也是人之常情而已。
”
羅莎慢悠悠的說道,語氣還是如她一貫的那樣,娓娓道來。
“非也,送女之風不可長。
今日收元載的女人,明日鄭叔清送女,我就無法拒絕了。
否則要不就是瞧不上鄭氏的美色,要不就是瞧不上鄭叔清本人。
同理,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次把薛氏收入房中,将來類似元載這般投機的人物,定然層出不窮。
到時候人人都向方某送女,我這邊又不是開青樓的!”
方重勇沒好氣的說道。
忽然,他想起眼前這位被他改名為“羅莎”,原名大貞惠的女子,也是别人送的。
頓時一陣無語。
“阿郎,妾身現在已經不是蟲豸了。
”
羅莎對着方重勇眨眨眼笑道。
……
在接到江東大亂的消息後,方重勇第二天便開始調兵遣将,他本人,更是即刻出發,帶着宣武鎮精兵南下壽春。
然而,消息的傳遞,是有滞後性的。
長江以南的局勢,發展得比方重勇預料的要快很多!
就在岑參抵達開封縣的當天,歙州土豪,同時也是“義軍”領袖方清,從歙州祁門縣北上宣州,攻克宣州西部諸多縣城,如石埭縣、青陽縣,一直打到了長江邊的秋浦才停下來。
方清号稱精銳十萬,四處攻城略地。
官軍偏将呂太一、武日舁等,率部向東轉進到杭州,固守待援。
他們向揚州派出使者,希望盛王李琦,可以帶兵南下救援。
此外,自台州起兵的袁晁,連克衢州、越州、明州等地,擁兵十萬,對外号稱五十萬!
“義軍”所到之處,當地百姓踴躍參與,大有席卷江南之勢!
來瑱奉命領兵一萬,渡過長江南下平叛。
但當他走到常州無錫時,便下令停下來不要冒進,選擇等待觀望,同時加固無錫城防。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賊軍的發展速度有些迅猛,來瑱自感兵力不足,不敢貿然孤軍深入。
他這支軍隊若是覆滅,那麼不僅江南要歸袁晁,就連揚州也很可能會保不住。
無錫與蘇州,都在太湖邊上。
來瑱選擇固守的位置,其實是非常精妙的,以這個點便能通過太湖扼控住太湖沿岸的諸多城池。
至于杭州,那太遠了,貿然進入,很可能被叛軍直接圍困。
前方的戰報送到揚州唐子城,盛王李琦直接麻了。
跟汴州的朝廷“鬥智鬥勇”,已經讓他感覺身心疲憊。
現在南面的叛軍又是步步緊逼,叛賊方清的部曲,已經打到長江南岸了!
這可怎麼辦?
要知道,揚州城,就在江北啊!就挨着長江!
賊軍的進展,遠遠超乎了李琦的想象。
若是江南戰局崩潰,賊軍會直接打到揚州對岸的丹徒!
要是任由局面這麼發展,不出一個月,李琦的人頭就會被那些賊軍挂揚州城牆上。
“怎麼辦?怎麼辦?方大帥的兵馬什麼時候可以到揚州?他出發了沒有?”
這天一大早,城頭簽押房内,盛王李琦一臉驚恐,拉着高适的衣袖詢問道。
剛才他得到斥候送來的消息,杭州已經被兩面圍困。
袁晁的賊軍先鋒,甚至已經繞過杭州,北上攻打嘉興了。
來瑱派人送來消息說:事若不諧,不如退守揚州。
袁晁部氣焰嚣張,鋒芒正銳,不可正面硬抗。
這下可真讓李琦無所适從了。
“殿下莫慌,袁晁部還未打什麼硬仗,此前不過是因為江南軍備廢弛又群龍無首,被賊軍占據先手罷了。
”
高适耐着性子安慰李琦道。
其實,現在江南的局面遠比他說的要險惡。
隻不過作為幕僚,高适還能說什麼呢?
遇到這樣的大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慌亂。
李琦不亂來,那一切都還好說。
“快快快,你再寫信,讓方大帥速速來揚州救援。
孤不想待在這裡了,孤要去汴州!
這個淮南節度使,誰想當誰來當!”
李琦捂着自己的腦袋,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田鼠一般,在簽押房内四處亂走。
高适剛想說些什麼,最後頓了頓,還是沒有開口。
李琦這個人,意志太過于軟弱了。
他既沒有割據一方的心思,也沒有這麼做的膽量,更沒辦法承壓。
現在大風大浪還沒砸到身上,李琦就已經驚慌失措。
這樣的人,或許當個富家翁……對他更好也未可知。
“喏,屬下這便寫信求援。
”
高适十分鎮定的點點頭說道。
“一定要方大帥親自來啊!其他人,孤信不過!”
李琦歇斯底裡一般拉着高适的衣袖,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