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你這是要砍天子的供奉麼?”
方重勇面色糾結問道,差點沒笑出聲來。
“天子,應該是天下人的表率。
下官以為,那狗皇帝還是穿得太好,吃得太好,妃嫔太多,宮女太多,宦官也太多了。
右相應該也知道,養這些人,我們花費了不少錢。
把這些錢省下來,花在該花的地方,不是更好麼?
比如說天子有宦官數百,下官以為十人就足夠了,宮女類同。
至于妃嫔,要麼勒令放還回老家,要麼減少供養的财貨。
看到天子如此,汴州文武百官亦會拍手稱道。
其他州縣百姓知道了,也會以此為榜樣,不是麼?”
嚴莊振振有詞的說道。
李璘皮癢了,居然想阻攔開科舉。
這種行為是嚴重挑釁了方重勇的權威,有必要将這種苗頭堅決打下去!
天下未平,天子節約一點,難道不應該麼?
聽完這番話,方重勇都想給嚴莊鼓掌了。
要不怎麼說文人肚子裡壞水多呢!
嚴莊這一招可謂是當面打臉,但李璘偏偏還說不出什麼話來。
一旦傳出去他不願意勤儉過生活,丢臉的可是李璘自己。
奮鬥容易麼?奮鬥一點也不容易。
壓上身家性命的方重勇,也是拼命節衣縮食,顧不上改善生活。
要奮鬥,就别去想着享受的事情。
見小利不能忘義,幹大事不能惜身。
“确實如此,不過,還是要開個朝會,群臣商議一下。
”
方重勇輕輕擺手說道。
如果是他來提,那有“威逼天子”的嫌疑。
但在“朝會”上,大家都說天子應該節衣縮食。
那麼如果李璘再拒絕,恐怕會被人怼得無話可說。
方重勇想起了明朝中後期,皇帝被文官集團鉗制的場面,對嚴莊的提議心領神會。
……
“你這是什麼意思!”
壽春城的城頭簽押房内,壽州兵馬使來瑱,憤怒的将李琦所書親筆信揉成團,狠狠的扔在地上!
此人身材魁梧,臉上胡須濃密,雙臂有力,能開強弓。
乃是李琦麾下為數不多,能親自上陣殺敵的将軍。
高适将地上的書信拾起來,輕歎一聲說道:“來将軍的心情,下官非常理解。
隻是宣武軍已經攻克鐘離,來将軍即使守住壽州又能如何?整條淮河,可不止壽春這一處要害之地啊!”
他将書信平展開以後,又遞給來瑱,态度非常誠懇。
“唉!”
來瑱一屁股坐到石椅上,長歎一聲。
“來将軍,盛王殿下有意調您回揚州鎮守,至于要不要回去,下官此番隻是來征求您的意見罷了。
”
高适很是客氣的說道。
但是來瑱明白,高适跟自己客氣,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耍橫。
李琦無論怎麼說,都是現在的淮南節度使。
目前天下的局勢很是微妙,盛王李琦也感覺危如累卵。
“來某回揚州吧。
”
來瑱對着高适抱拳行禮說道,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來瑱内心的猶豫和掙紮,其實高适也很理解。
如今,包括盛王李琦在内,他們這些人内心都很迷茫,面對複雜的局面有些不知所措。
大唐的“正朔”已經不存在了,幾個藩王自立為帝,争奪天下。
李琦這幫人,根本不知道聽誰的才好。
他們想自立,又覺得沒有那個實力,不想自取滅亡。
想投靠,或礙于面子,或擔心事後被清算。
所以也就這樣拖一天算一天。
“來将軍,無論是李璬也好,李璘也罷,将來他們鬥起來,壽州作為要沖之地,肯定是戰火延綿跑不掉的。
回揚州,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
高适耐心勸說道。
從基層幹起,讓他比普通文人有更多的同理心,能夠體會到其他人的感受。
來瑱無奈點頭,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面臨的困境,其實是跟李琦一樣的。
就算不退,堅守壽州,又能如何呢?
李琦若是也在揚州稱帝,他們這些人還可以混個從龍之功。
可是李琦依舊隻是當淮南節度使,他們這些人的處境就相當尴尬了。
“請來将軍盡快動身,下官還要在這裡,負責城池交接。
宣武軍已經退出了鐘離城,下官來時,已經跟他們說好了。
”
高适對來瑱說道。
這一路,他展示出自己高超的外交技能,把所有的道理都說到了明處。
方重勇得知此事後,便立刻令何昌期帶兵退出了鐘離城,以示誠意。
當然了,如果來瑱冥頑不靈,到時候恐怕是另外一種局面。
就在當天,來瑱帶着五千兵馬平靜的朝東面而去。
淮河對岸的李光弼,親眼目送其離去,然後河西軍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壽春。
整個過程,除了高适的波瀾不驚有點令人佩服外,沒有任何值得說道的地方。
将高适送走後,李光弼把郝廷玉叫到壽州府衙的書房裡喝悶酒。
幾杯濁酒下肚,李光弼有些不甘心的對郝廷玉抱怨道:“某本想對壽春用水攻,築起堤壩後,讓水位高漲,然後大船直接與城牆平齊,銳卒可以一戰而下!沒想到,方大帥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居然不用打了。
”
方重勇用外交手段,威逼利誘,拿下了壽春城,這固然是好。
但李光弼無甚功勞,白忙一場也是真的。
整體利益,跟個人利益,有時候并不是完全一緻的。
“節帥,其實吧,還有一招可以補救。
”
郝廷玉壓低聲音說道。
李光弼一愣,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補救的。
壽春拿下,壽州就拿下了,剩下的不過掠地而已。
不比拿着掃帚在屋子裡掃地難多少。
“什麼招數?”
李光弼沉聲問道。
“我們悄悄拿下壽州西面的光州。
”
郝廷玉慢悠悠的說道。
見李光弼沉吟不語,郝廷玉接着建議道:
“我們如今所缺的,不過是戰功而已,也沒說一定要攻下壽州才算戰功呀。
即使沒了壽州,我們也可以拿下别處。
剛剛跟揚州那邊講和了,我們不方便動手。
但是光州毗鄰壽州與豫州,又是李璬管轄的州縣,位置正合适。
”
“言之有理。
”
李光弼微微點頭,光州實在是離河南太近了,更是挨着他這個淮西節度使的防區。
對光州用兵,天時地利皆有。
唯獨人和這一塊,他還是有顧慮,此舉會刺激李璬與顔真卿。
“你容我考慮一下。
”
李光弼沉聲說道,語氣頗有些猶豫。
“節帥,不用向方大帥禀告。
我們禀告了,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不如先斬後奏,多一個州,幾萬戶,何樂不為呢?”
郝廷玉極力勸說道。
明擺着襄陽那邊遲早會跟方重勇翻臉的,還有啥可猶豫的?
郝廷玉覺得這一波直接莽就完事了。
(本章完)